她给他斟酒,那酒里下了药,她胆战心惊的,怕他喝,又怕他不喝。结果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她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横竖是这样了,也好,向前走,不要回头吧。
她还劝他多饮,他撑着额头咕哝了句头晕。她想药力大概要作了,便怔怔看着他,直到他趴在桌上没了动静。
时间紧迫,她立刻起身去翻他腰间,找了一圈没现虎符。还好从怀里找到一个羊皮卷,展开看,果真是南军的行军图。
一切都是有备的,她很快把澄心堂纸覆在上面,拿她画眉的螺子黛顺着底下朱红的箭头描画。他果真是排兵的好手,这么分散的驻扎和屯围,如果不拓,实在难以描述清楚。
案头的烛火摇曳,她心里紧张得怦怦跳,一边画,一边要留神看他。这蒙汗药没有半个时辰是醒不了的,半个时辰,应该足够他们规划了。
她把图原原本本拓了下来,重将羊皮卷塞回他怀里。澄心堂纸很薄,紧紧卷起来不过筷子粗细,婉婉把拓本jiao给铜环,让她即刻送金石处置。铜环急匆匆到了金石值房,再三地嘱托,&1dquo;千万小心,别叫那些戈什哈搜去。”
金石是有准备的,他在拓本外又包一圈纸,揭开灯罩取下蜡烛,仔仔细细用蜡油把纸封住。铜环不知他这么做是何故,正要问,他噌地抽出了匕,在左臂内侧划了一刀,血还没来得及奔涌,就把纸卷嵌了进去,笑道:&1dquo;图在人在,图毁人亡。”
他这么做,叫人始料未及。就是这举动,徒地升起一种悲凉壮烈的感觉。铜环在一片泪光里看见他递了针线过来,&1dquo;麻烦姑娘,替我把口子fèng上。”
这得多痛啊,血rou之躯,哪里经得住!
铜环凄惶看他,他额上汗水密布,说fèng吧,&1dquo;殿下jiao代的事,我誓死也要完成。”
铜环知道,他对长公主是有qíng的,不过碍于尊卑,从来没敢流露过。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默默守在这里,即便长公主不在,他也撑起了公主府的门庭。上回南苑王清理那些厂卫,他咬着槽牙雷打不动,想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吧。所以目下流点血,对他来说也是种付出,是他心甘qíng愿的。
几个锦衣卫却毛躁起来,&1dquo;咱们带殿下杀出去吧,qiang似做缩头王八。”
杀出去,哪里那么容易!那些戈什哈是jīng锐,身手不比锦衣卫差。况且人多势众,他们区区八个,恐怕没能踏出大门,就被他们赶尽杀绝了。
他说:&1dquo;太冒险,咱们没什么,烂命一条,让殿下受了惊吓怎么好?还是我一个人走,躲过那些暗哨,悄悄出去就出去了。等回到京城,从千户所里抽调人手出来,届时势均力敌,我再杀回来接你们。”
铜环的针线在他皮rou间穿行,每扎一下自己都觉得疼。好在fèng完了,他的血也渐止,她擦了擦汗,替他放下了袖子。
他活动活动手臂,练家子,这点伤还能扛住。拿起刀看了众人一眼,&1dquo;殿下就jiao代诸位了,千万护好她。”
余栖遐让他放心,剩下的锦衣卫们失怙似的望着他,他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猫着腰,趁着夜色潜了出去。
那厢婉婉一瞬不瞬地盯着良时,炕桌早就让人收走了,铺排了褥子给他盖起来,照料得有模有样。过了很久才见他眼睫微颤,慢慢睁开了眼。
他抚额问怎么了,她qiang作镇定,&1dquo;八成在外头累坏了,饭都没吃完你就犯困&he11ip;&he11ip;”一面替他掖好被子,轻声道,&1dquo;接着睡吧,明儿还要赶路呢。”
他嗯了声,背过身去,她没有在他身边躺下,还是回她的拔步net影里的眼睛悲怆而清醒。
终究还是欠缺,心血撒了一地,被她弃之如敝履。
☆、第84章婉娩流年
婉婉近来有些嗜睡,所以她睡醒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南炕上的铺盖收拾起来了,没有留下他过夜的痕迹。她茫然坐在netg的。铜环进来侍奉她洗漱,她有些魂不守舍。
&1dquo;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铜环说:&1dquo;走了近一个时辰了,那会儿天还黑着,大概怕吵着您吧,没和您说。奴婢隔着菱花门看见他在您netg前站了很久,想是舍不得您&he11ip;&he11ip;其实王爷是真的心疼您,只是肩上担子重,不得不负您。”
她默默听着,半天没有说话。下了netg走到炕前,伸手摸那福寿纹的坐垫,黯然道:&1dquo;不得不负我&he11ip;&he11ip;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隔着家国天下,会比好些夫妻更圆满。。”
也罢,不用面对,解了她的围。他大约也知道自己上阵是去攻打她的娘家,临别彼此难免尴尬,与其默然无语,不如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