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枕着隐囊打盹儿,昏昏间做光怪6离的梦,梦见皇帝拍桌子,梦见内的人争得面红耳赤。然后有个尖锐的声音叫起来,&1dquo;安东卫大军,尽在吾手。打什么北虏,直取京师。”
她一个激灵,猛地醒过来,心头怔忡,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坐起身茫然四顾,看见铜环震惊的脸,愕然朝外望着,视线落在鹦鹉架子上。
婉婉升起不好的预感,仿佛yīn云笼罩,连天都矮了下来。她趿鞋走过去,迟疑道:&1dquo;真稀奇,刚才好像有人说话&he11ip;&he11ip;铜环,你听见了么?”
铜环不言语,窒了下道:&1dquo;天要热了,鸟粪落得满地都是,回头有味儿,还是换个地方挂吧。”
她要出去,被婉婉阻止了,&1dquo;是它吗?我没听真,让它再说一遍。”
她扶着窗台,紧张得满手汗。那鸟儿不负所望,拍了两下翅膀又笑起来:&1dquo;哈哈哈&he11ip;&he11ip;我与众将,共谋天下。”
脑子嗡地一声,然后就是浩浩长风,摧枯拉朽地奔袭而过。脚下直软,几乎连站也站不住。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铜环上来搀她,她扣着她的腕子问:&1dquo;这只鹦鹉是刚挪过来的那只吗?先前养在哪处?你们是从哪里把它搬来的?”
铜环也乱了方寸,回身叫外间侍立的人,问鹦鹉的来历,那个婢女结结巴巴说:&1dquo;从&he11ip;&he11ip;王爷的书房&he11ip;&he11ip;搬来的。”
铜环大惊,又怕她伤qíng,慌忙开解:&1dquo;一只鸟儿罢了,您还拿它的话当真吗?”
她两眼定定的,脸色惨白。这时候也说不清心里的想法了,只觉腿颤身摇,身体如一张弓,被拉到极致,随时会崩断似的。
从良时书房挪来的鸟儿,说着谋反的话,这是谁教它的?
她心惊胆战,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一直在说服自己相信他,国难当头,因他的赤胆忠心对他感激不尽,谁知一切都是假的吗?他在她面前演戏,鹦鹉面前却不避言。这小小的鸟儿懂什么,它不过是个拓本,谁当着它说什么,它就照原样学舌,这是它的长项,也是它取悦人的手段。
她推开铜环,一步一步走到鸟架子前。但愿是她弄错了,事关重大,要仔细确认才好。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声调,学它的话,引诱它重复,&1dquo;直取京师&he11ip;&he11ip;”
鹦鹉又蹦达起来,粗声粗气说:&1dquo;安东卫大军,尽在吾手。打什么北虏,直取京师!”
婉婉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心头滴血,脑子里空无所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时候为什么还活着,她应该化成一捧灰,应该魂飞魄散。
原来自己被人当成了傻瓜,这都是真的吗?是真的吗&he11ip;&he11ip;
他紧锣密鼓谋划江山的时候,她还蒙在鼓里,做着琴瑟和鸣的net秋大梦。枕边人是个有吞天yù望的野心家,他装得忠孝节义,到头来只为鱼与熊掌兼得。这样心机深沉的逆贼,她以前竟没有察觉,把他当成了可以依靠终身的良配。
多大的讽刺!她笑着流泪,两眼空dong地望着铜环:&1dquo;好日子&he11ip;&he11ip;到头了。”
铜环早就和余栖遐通过气,对南苑王有反心一事心照不宣。本以为瞒得一时是一时,一切以长公主的安危为上,没想到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大白天下。要怨怪,无从怨起,只能怪南苑王不小心,忘了鹦鹉能言防漏泄的道理。
天塌了,不知何去何从。她还试着安慰她:&1dquo;先别急,坐实了再恨不迟,别冤枉了好人。”
婉婉只是摇头,&1dquo;养在他跟前的,学的都是他的话,还要怎么坐实?是我瞎了眼,错把他当成忠良。现在想起那些百姓的啐骂,是我活该,罪有应得。”
铜环最怕看到的,就是她把一切罪责都归咎于自己。这和她有什么相gan呢,她也是受害者。相比他们这些江山谁主无所谓的人,她所遭受的是切身的伤害,她眼里的世界和他们不同,是他们永远无法体会的。
脸上的眼泪被风net了,爱过、恨过,留下无垠的痛苦。如果她从来没有对他心存幻想,就不会面对今天的撕心裂肺。她回忆起留京的时光,往昔的种种都成了愚蠢的最好例证。她曾经的义正言辞,像一个无qíng的耳光,打得她心灰意冷。她甚至为此丢了孩子,恨皇帝,恨内官员,谁知道始作俑者全是他,叫她怎么接受这个现实?
她失魂落魄,费了极大的力气定下神来,鼓了两回劲儿才站起身,抬手指了指那只鸟儿,&1dquo;处置了吧,不能留下了。”
铜环迟迟看她,&1dquo;殿下的意思是?”
她垂着两手走进屋,边走边道:&1dquo;刚才的事不许泄露出去,倘或传到王爷耳朵里,就提头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