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计较的时候一切好说,计较起来也不好相与。要说规矩,宫里的规矩不比王府上少,她不愿意施为,不表示她看不明白。这回是真的上了火,不打算姑息了。
无奈身上一直烫着,没有力气出门,要不也该回府整治整治,给她点教训才好。
没想到小酉去后,一会儿塔喇氏就来了,进门嘘寒问暖,然后跪下来,说请殿下处置。
看来二福晋告状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婉婉在上坐着,脸色很不豫。
&1dquo;这么鼎盛的人家,闹起家务好看来着?你给媳妇立规矩,我不好说什么,只问你,这事太妃知道不知道?她的意思怎么样?”
塔喇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俯说:&1dquo;太妃那里没敢惊动,奴婢给少奶奶立规矩,不是旁的,是瞧她不晓事儿,伺候不好自己的男人。大爷昨儿要上军中效命,临走开包袱看,里头换洗衣裳弄得乱七八糟。好好的里衣,有上没下,眼看天儿要冷,她连一双棉袜都没给他预备,问怎么回事儿,她说忘了&he11ip;&he11ip;您瞧这样,不调理能成么?在娘家是娇小姐,出了门子不要她管别的,男人总得搁在心上吧!奴婢知道您心眼儿好,媳妇不忍心为难,可她实在不成就,奴婢这才罚她擦铜活儿的。殿下要怪我,我不敢叫屈,只怕愈纵了她,往后我们大爷吃苦。”
横竖都是事出有因,各有各的道理。婉婉咳得厉害,缓了半天才道:&1dquo;十三岁的女孩儿,丢三落四是有的,要慢慢教她,等她脑子长实了,自然就好了。照着名分上说,你只能&1squo;劝诫’,不能&1squo;教训’,这上头做好了,别人也拿不住把柄。”言罢有意顿了一下,复问,&1dquo;少奶奶受罚,那两个通房呢?她们就这么gan看着?”
塔喇氏不语,身子又矮下去三分。
婉婉冷冷一笑,&1dquo;你这么办,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依着我,通房比少奶奶更不懂事儿。爷们儿出远门,本该她们帮着主子一块儿收拾的,主子不周的地方,她们得留心,这是她们的本分。如今出了差池,主子受责罚,她们远远儿瞧热闹,这不是包藏祸心,是什么?”她忽然一拍桌子,厉声道,&1dquo;回去,好好教训她们,叫她们知道分寸。要是兢业还能留下,再这么糊涂,就撵出去,大爷跟前用不着回,这事儿我做主。”
她是杀jī儆猴,借着那两个通房做文章,给她提提醒,让她别乱了规矩。
塔喇氏是聪明人,叫她这么一通呵斥,立刻吓得脸色煞白,趴在地上磕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第74章秋风摇岳
&1dquo;奴婢知罪了,是奴婢的过失,殿下千万别动怒,气坏了身子,奴婢碾成粉,也赎不了这罪过。”
她居高临下看着她,塔喇氏声泪俱下,伏在青砖上瑟瑟抖。婉婉原本是真想指着她的鼻子骂的,可她有好教养,知道打人不打脸的道理。见她吓得够呛,料这顿威吓也起了作用。一个庶福晋,在她眼里和通房没什么两样,即便给良时生了孩子,只要惹她不高兴,照样可以开她。
婉婉到底是善xing人,办事点到即止就成了。她给铜环递了个眼色,&1dquo;扶庶福晋起来吧。按说为了媳妇,把做婆婆的一顿数落,传出去叫人笑话。我只是恨底下人不知事,不给你提点罢了。要是哪里说错了,还请你担待。”
塔喇氏忙摆手:&1dquo;不不&he11ip;&he11ip;我在殿下跟前真是没脸透了,这回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坏了规矩。大爷如今拜在您名下,您才是他的亲额涅。我这个婆婆算不得正经婆婆,殿下是给我留脸子,没拿唾沫啐我,我对殿下感激不尽。打今儿起我吃斋念佛,请殿下瞧着我吧,再有失了分寸的地方,殿下撵我,我没有半句怨言。”
婉婉点了点头,&1dquo;我是想让底下孩子过得宽舒点儿,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规矩慢慢教,一气儿也吃不下一个饼。今天对澜舟媳妇是这样,赶明儿澜亭家的也是这样。何必婆婆媳妇弄得十世对头似的,与人为善不好么?”
塔喇氏擦泪不止,&1dquo;我要是有殿下这份心胸,我也就脱了。我是太看重大爷,唯恐他有一点儿不痛快。唉,这会儿想想过于冒进了,殿下教训得极是。”
婉婉置了半天的气,也有些累了,略说了两句软乎话,把她打出去了。
塔喇氏受了这么大的羞rǔ,从上房退出来的时候两颊通红,虽气涌如山,却不敢做在脸上。边哭边走,出了月dong门,经过跨院时迎面遇上了从外头回来的王爷。王爷提溜个鸟笼子,脸上盈然带笑,大概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简直像退net净净。那冷漠的眼神真叫人心寒啊,仿佛这个女人从来不认识,也不待见。她就是一块面目模糊的地,凭空给他长出了一根秧苗罢了。
女人受了数落,要是这个男人能够让你依靠,早就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了。可惜她不敢,她知道他的厉害,惹恼了他,没准儿会把你脑袋拧下来的。她只有畏手畏脚地给他蹲安,&1dquo;主子回来了&he11ip;&he11ip;”
他不带温度地看了她一眼,&1dquo;你来gan什么?”
她听明白了,唯恐她的出现给他的心肝rou添不痛快,哪怕哭着出来的是她,他担心的依旧是上房那个,这就是男人!
她把哽咽都吞了回去,靠不上他,只有靠自己。
她做小伏低的,垂着眼说:&1dquo;奴婢犯了错,来求殿下原谅。殿下宽和,并没有责怪奴婢,可奴婢心里更过不去了&he11ip;&he11ip;”
原以为他会问问出了什么事,谁知他拧眉打量了她一番,&1dquo;既然知错,往后就自省吧。她是闲在人,不爱问世俗,你们在那边府里安生,别给她添麻烦,要不就回松江府去吧。太妃近年有了岁数,她自己也说愈惫懒,你行事应当更谨慎。”说着举步要走,忽而又顿下了,冷声吩咐,&1dquo;没什么要紧的,少往这头跑,她身上不自在,那些芝麻绿豆的事儿,别搅得她心不宁。”
果真是稀罕到骨头fèng里去了,说完这通话,错身扬长而去。她站在那里,只觉两旁的花墙开始飞旋转,心头一拱一热,险些吐出血来。
爱与不爱,云泥之别。就算她有儿子,这儿子在他眼里,恐怕也抵不上合德长公主。她本以为能够母凭子贵,儿子都成了人了,自己总该熬出来了,谁知他的不耐烦,依然如故。他心里眼里只有那个正头老婆,否则不会因为儿子误闯了她的闺房,就把人一顿好打。打完了不解气,还要配到军中去,他们母子在他跟前算什么?不及人家一根头丝儿!
她失魂落魄出了二门,她的丫头在外等着,一见她便迎上来,压着声儿问:&1dquo;怎么样?那位说什么了吗?”
在所有人的想象中,长公主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可今天这顿排头,她算吃得够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