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是孝宗皇帝的亲兄弟,是婉婉的亲叔叔。当初怀宁灾民都是他聚拢起来,驱赶至南苑辖内的。他的所作所为早让她看出缺乏担当,形势一变就趁风倒,也没什么想不通的。
她怀里抱着孩子,心里都是良时的安危。楚王离得那么近,又对他成见颇深,不知会不会鼓动王鼎进军南苑。她那时一直怕他手上屯兵,会生出别的心思来,现在却只恨他人手不够多,如果有足够的兵马自保,也就不会让她这么担心了。
皇后见她恍恍惚惚的,让奶妈子把孩子抱走,拉她在南炕上坐下。
&1dquo;殿下惦念南苑王吗?”
婉婉点了点头,&1dquo;如今局势,他在风口1ang尖上,怎么能不让我忧心。”
有些话皇后想说,但是斟酌了再三,还是咽了回去。
她曾经是音楼的婢女,随她下江南,一同经历过生死考验。南苑王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人,骨子里并不简单,甚至为达目的,称得上不择手段。他想谋天下,这事除了肖铎和音楼,她和曹net盎也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两个人都不在了,曹net盎在升做秉的第二天死在了宫外,知道内qíng的只剩她一个。她虽当了皇后,但不敢轻举妄动,一来曹net盎是前车之鉴,二来她的儿子至今下落不明,万一哪里疏忽了,只怕追悔莫及。
这个秘密,可能要永远埋在心里了。这回造反的是镇安王,固然没什么可说的,就算是南苑王,她也还是得守口如瓶。知qíng不报是什么罪过?足够皇帝废了她,立音为后了。
她拍了拍长公主的手,&1dquo;我在金陵时,也曾经见过南苑王,他是聪明人,自然有他自保的手段。你远在京城,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必杞人忧天,急坏了自&he11ip;&he11ip;”
话没说完,宫门传来了击节声。往外一看,皇帝从中路上匆匆而来。殿里的人忙迎出去,皇后和婉婉欠身行礼,结果皇帝重重哼了声,是冲着婉婉的。
婉婉心头一跳,略怔了下回身跟进去,追着问皇帝:&1dquo;哥哥怎么同我置起气来了?我哪里不好,还请哥哥明示。”
皇帝回头,气咻咻望着她,&1dquo;问问你那好丈夫,他居然和王鼎同流合污,谋划起朕的江山来!朕原以为他不会这么做的,没想到他果真倒戈了。如今看来,是朕太失败了,自己的叔叔和妹夫都帮着外人来算计朕,可见天底下最叫人信不及的就是自己人!”
这番话如兜头一盆冷水,把她浇了个透心凉。良时归顺王鼎了,他这么桀骜的人,最后也不得不妥协吗?可是奇怪,她居然一点都不怨他,她知道他是被迫,加上之前那样一连串的打击,对朝廷心灰意冷后,他便走投无路了。如果开始不那么bī他,他何至于会这样?皇帝出了事只会怨天尤人,却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怒不可遏,把火气全撒在了她头上,&1dquo;亏你一心惦记他,现在看明白了吗,他果真1ang子野心,图谋大邺天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婉婉心里纠结,各种滋味都搅合在了一起,&1dquo;皇上怪我,我又去怪谁?我已经两年没有见到他了,他的所思所想,我是全然不知。”
皇帝噎了下,现确实没有道理怨怪她。如果她丈夫谋反她知qíng,那还有一说,可事实是她被qiang行留在京城,早就和他断了联系,天底下任何人都能责怪她,唯独自己不能。
皇帝抚了抚烫的脑门,深深长出一口气,&1dquo;是朕慌了神,居然糊涂得找你撒气儿,你别往心里去。朕就是难过,为什么朕这么不得人心,自己人都要来反朕&he11ip;&he11ip;”
他就是典型的我可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自己做过什么都不算事儿,别人生来应该对他忠心耿耿,哪怕被他折磨死,也不该有二心。
婉婉垂手道:&1dquo;哥哥想想对策吧,贵州军共二十万人,要论兵力,不是朝廷的对手。怕只怕咱们的大军供给不足,待这次的事平息之后,请皇上好好执政,储备军需。”
皇帝撑着额头叹息:&1dquo;二十万人,的确不是什么大数目,这小股力量使点儿劲一摁,八成就摁下去了。”说着抬眼看她,&1dquo;不过宇文良时一旦兵败,朕可就不念旧qíng了。你要做好准备,朕可能会成为大邺第一个杀驸马的皇帝。”
婉婉站在那里,心也空了,脑子也空了。让她怎么作答?一头是亲哥哥,一头是丈夫,她不愿意慕容的江山被毁,也不愿意良时落到那样悲惨的境地。
她失魂落魄从宫里出来,回到长公主府,现锦衣卫又多了好些,几乎铁桶一样把府邸围起来。
她问金石:&1dquo;把你手底下的人都调过来了?”
金石说是,&1dquo;皇上的吩咐,臣不敢有违。”
她嘲弄地一笑,&1dquo;如果南苑王真的打定主意,就说明他已经放下夫妻qíng分了。看住我也没用,人家心里未必有我了。”
她说完,缓步进了银安殿。八月日光灼灼,桂花开了满园,长公主府里安静祥和,和外面的兵荒马乱毫不相gan。
话虽这样说,其实婉婉还是很伤心,今天不知明天事,太长时间没有和他联系,即便有书信,也必然被皇帝扣了。她不知道他的心意,他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夫妻间断了音讯,人心是会变的。走到今天这步,不能说是他的错&he11ip;&he11ip;多可悲,她现连怨恨都找不到方向。
她和余栖遐下棋,两个人棋逢敌手,杀起来天昏地暗。但是稍有疏忽就被他团团围住,她坐困愁城,和眼下的qíng况差不多。手里掂着棋子,突然间冒出来一句话:&1dquo;不如逃吧!”
余栖遐连眼睛都没抬一下,&1dquo;殿下yù往何处?”
是啊,无处可去了。原本南苑的家,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立足之地。大邺的好多公主婚姻都不完满,原来自己也逃不出这个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