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茸很失望的样子,朝殿里觑了觑,搀着她的胳膊下了丹陛。
走出福宁宫,打近身跟随的人先回去,她拉拉阿茸的手说:&1dquo;今夜宫里门禁全开,咱们趁着月色四处走走?”
晚间热气消散了,因为要过节,各处都点着彩灯,到哪里都很亮堂。年轻的女孩子基本没有什么特别能令她们忧心的事,环境一变心qíng也会变。漫无目的四处看景,渐渐就踱到了一片红墙下。
那墙比一般的还高,顶上是青色的琉璃瓦。墙那边探出一丛梨树的枝桠,枝头上还挂着朱红的缎带。
&1dquo;这是什么地方?”她顿住了脚。
阿茸不像她,整天端坐在涌金殿里。她是到处跑的,找人办事各方打点,禁中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去处。她望了眼,轻声道:&1dquo;东宫,云观公子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那时云观和李府常来往,阿茸与他也相熟,习惯叫他云观公子。秾华心里涌起悲凉,伸手摸那墙头,自己来大钺后一直没机会祭奠他,连他生前住的地方都不曾来看过一眼,还好意思靦着脸说喜欢他。
她很觉得惭愧,顺着墙根往前走,一直走到宫门上。那里只开半扇门,因为等同禁地,总带了点神秘莫测的色彩。
阿茸拽住了她的衣袖,&1dquo;圣人别进去,深更半夜怪吓人的。”
她却不感到恐惧,隔开她的手说:&1dquo;你在门上等我,殿里有人,我进去看看。”不等阿茸再规劝,自己提裙迈进了门槛。
☆、第28章
东宫的建筑规格很高,略比福宁宫次一等,却也是雕梁画栋的所在。东宫之主过世三年余,这里几乎废弃了,但岁月并未留下太多痕迹。仿佛定格住了往日的繁盛,眼下只因为天黑陷入昏暗中,白天依旧会是煌煌的,若有人居。
院中栽了很大一株梨树,枝叶扶苏。某一根粗壮的枝桠上垂挂下一架秋千,麻绳上栓着窄窄的小木板,看上去陈旧简陋。她驻足看了很久,看得热泪盈眶。因为想起建安的王府,府里也有这样一棵树,树下也有这样一架秋千。还是很小的时候,每常心qíng欠佳她便坐在在秋千上,人漾起来,烦恼似乎在高高dang起的那刻抛开了。云观在下面看护她,笑着说:&1dquo;我回汴梁后,也会准备一架秋千等着你。”现在看到,知道他是记在心上的。昨日种种恍惚重现,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宫掖很大,只是太冷清了。正殿里点着灯,烛火跳动,那殿宇也跟着闪烁不定。她提裙上去,进了殿门,殿中摆设已经清理过了,只余下一个大而空的屋子。空气里混杂了纸钱燃烧后的味道,隐约听见偏殿里有人说话,喃喃念着:&1dquo;殿下若未走远,便时常回来看看。小的给殿下送些用度。今日是殿下忌辰,殿下别忘了差人来拿&he11ip;&he11ip;”
今天是他的忌辰么?她茫然站在那里,思维有些混乱。今天是七月初六,可她明明记得云观是三月里薨的&he11ip;&he11ip;七夕以后的书信不曾间断,信上字字句句都是刻骨的思念,难道她记错了么?
她循声过去,穿过偏门,见偏殿里设了一张供桌,桌上摆了几样糕饼。香案正前方立着一个神龛,洒金蓝底的笺纸上拿浓墨写了几个大字,是云观身后无甚用处的谥号。
其实那时传来他的死讯,她总觉得都是假的,他那样聪明的人一定不会死。她一直安慰自己,或者他有什么大的计划,他的生与死,完全是用来蒙蔽别国的手段。可是当她这样近距离的直面,看到这满殿的萧索,切切实实感受到人去楼空的无奈,才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已经不在了。
两个念念有词的小huang门现有人来吃了一惊,东宫这三年成了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在这里俨然是流放,基本和外界不接触,也没有人轻易踏足这里。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来者何人,只看她流着眼泪上香,在蒲团上跪下,磕了三个头。
其中一人看了半天,终于咦了一声,拿肘顶顶同伴,&1dquo;见长,你看像不像画上那个人?”
于是两个小huang门认真研究起来,左看右看,最后得出结论,&1dquo;应该就是罢!”
秾华起先并不打算理会他们,后来听他们窃窃私语,便拭了泪转过头来,&1dquo;你们说什么画像?”
两个小huang门激灵一下,因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唐突,揖手说:&1dquo;回娘子的话,先前东宫有一张画像,画中人同娘子有几分相像。”言罢慌忙又摆手,&1dquo;我们只是混说,娘子切莫当真。”
她心下好奇,&1dquo;什么样的画像?如今画在哪里?”
见长迟疑应道:&1dquo;是殿下画的一张仕女图,以前挂在东宫寝殿里。殿下薨逝后,被颜回收走了。”
颜回就是艮岳的那个都知,同今上走得颇近。她愈觉得怪诞,云观画的应该就是自己吧,颜回为什么要把画儿拿走?想起先前纳闷他死祭的日子,又追问:&1dquo;外间都知道殿下是熙和三十六年三月薨的,你们怎么今日祭奠?”
那两个小huang门惘惘的,嗫嚅道:&1dquo;殿下遇害是在三十五年六月初六,彼时先帝病危,国家动dang。大约是怕先帝伤心过甚吧,这件事一直瞒着先帝,对外也秘不丧,但宫中祭奠一直是在这天&he11ip;&he11ip;”
秾华脑子里嗡嗡响起来,惊骇得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