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饿红了眼,在围栏里大开杀戒的当口,小公爷还在琢磨什么能叫女人感兴,&1dquo;我会糊风筝,那我带你放风筝去?”
&1dquo;我是做奴才的,跟您听戏放风筝都不成。”素以摇摇头看天,&1dquo;再说这时节也不对,今儿立冬啦,谁见过冬天放风筝的。”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小公爷想说的是别的事儿。素以和他在一块儿熬鹰熬了好几天,他是自来熟不提,素以对他也不像先前那么拘束了。两个人天南海北的扯,有点做了朋友的意思,所以他说话也没那么咬文嚼字。
关于她和万岁爷的事儿,小公爷觉得作为朋友有义务给她提个醒儿,&1dquo;你在御前有阵子了,我瞧皇上对你还不错。皇上百样齐全,就是老婆多。老婆多是非多,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迟钝的点点头,&1dquo;老婆不多,皇帝还有什么做头!我觉得做皇帝最大的乐就两点,老婆多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老婆再多也不苦恼,可以继续往家接,这可是平常人办不到的。”
敢qíng她都知道,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小公爷斜了眼儿,&1dquo;那你说好是不好?”
在别人来说没什么,在她来说还是不太称意的。她咂了咂嘴,&1dquo;我可不敢评断主子这样好不好,其实我料着也不是万岁爷喜欢,这不是还有稳定朝纲的功效嘛!这叫腰里别副牌,逮谁跟谁来。管他下家儿是谁呢!别说万岁爷,外头达官贵人好些不也这样?”
&1dquo;我可不是。”小公爷举举手,&1dquo;我这人再混,娶媳妇这方面还是很节制的。你上回到我府里办事,也见过我们家姨奶奶。我就那么一个,还是丫头收房的,你说我这人怎么样吧!”
怎么样不好说,老公爷死那会儿,她可听说这位小公爷正在八大胡同喝花酒呢!素以晃晃脑袋,敷衍着,&1dquo;您圣明,那是家里老太太教育得好。”
&1dquo;我这人大节上不坏,就是没人懂我。”小公爷顺杆儿往上爬,&1dquo;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个管家奶奶。如今对得上味道的媳妇儿不好找,要是能逮住一个,我一定拿她当凤凰蛋捧着。”边说边觑她脸色,&1dquo;您瞧我,长得不磕碜吧?我有爵位有俸禄,每年的冰敬炭敬1少说也有上万两银子。家里又有庄子,还有十余处铺子记在别人名下,哪家姑娘跟了我,擎等着享福吧!”
素以直点头,&1dquo;那是那是,您可是国舅爷,全大英独一份儿。”
&1dquo;那您&he11ip;&he11ip;”
小公爷刚想说话,突然起了一阵大风,眨眼间雪片子飘下来。素以仰头嘀咕,&1dquo;糙原上变天就是快,我得回去了。一会儿鹰吃饱了还给它戴上眼罩,下回下场子光让抓不让吃,这么来来回回的练,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她往御营方向走,潇洒的挥挥胳膊,&1dquo;您有话下回再说吧,下回我听着。”
她走远了,小公爷感到无比惆怅。刚开了个好头就遇上下雪,老天爷也存心刁难他吧!
1官场中下级向上级行贿,夏天送钱物叫&1dquo;冰敬”,冬天送的钱财叫&1dquo;炭敬”。
☆、第53章
秋狝十来天,很顺利的结束了。准葛尔台吉和蒙古亲王们这趟收获颇丰,狩到的猎物是小事,最要紧的是和大英的皇帝有了更深层次的jiao流。这位大博格达汗虽年轻,文韬武略并不逊乃父。懂得恩威并施,善于笼络人心,比起老皇爷,处世更加圆滑。从属的亲贵们各自得了不少好处,腰包鼓了,皇帝又指宗亲女子联姻。男人嘛,财色兼收是人生最大乐,所以对朝廷大表忠贞外,愈显得心悦诚服。各回藩地的前一晚和皇帝把酒话桑麻,君臣同乐很是畅快淋漓。
次日五更动身,圣驾回銮又是绵延几十里的大场面。途径东庙宫打尖儿歇一晚,第二天下半晌就回到避暑山庄了。
天气说它好,算不上,零星飘几朵小雪。说它不好,偶尔还能看到点日光。承德入冬似乎比京城还早些,这样的月令,清早开门,迎面一口冷气,冻得人浑身打激灵。
做皇帝很不容易,三更灯火五更jī。回来之后案上的折子堆得比山都要高了,招了十几个军机处章京边议边批,连饭食都是到了点抬进颐和书房的。里头花一整天时间办公,宫女太监们就在游廊下候着。大概是遇着有人上折子参地方官员贪赃枉法,皇帝的声气儿从菱花门里传出来,絮絮说着各种行贿的手法,说小官给大官上供奉,逢着节气送粽子送月饼,里头的馅儿都是huang金做的。还有名目繁多的各式别敬、瓜敬、帕敬。说到怒处拍桌子,&1dquo;朝廷一年几十万的养廉银子,分派到那些贪官手上连塞牙fèng都不够。他们财大气粗,对上阿谀奉承,对下颐指气使,在他们眼里他们才是大英的皇帝。万里之堤毁于蚁xué,再不整治毒瘤,朕的脊梁骨都要被老百姓戳弯了。给朕狠狠的办,说不出来路的抄家、配、杀头。朕就不信,大英到朕手里就能乱成这副模样!”
皇帝泼天震怒,外头人吓得像遇见了花大姐的蚜虫,一个个拱肩缩脖大气儿不敢喘。万岁爷他要qiang,他处处爱论个高低。前头老皇上开国建基业,他就想着怎么把父辈传承下来的社稷扬光大。素以有时候觉得他挺可怜,肩上责任重,他不知道什么叫快乐。
长满寿从里间出来站在门前找人,看见她招了招手。
素以看见了忙不迭过去听令,&1dquo;主子有吩咐?”
二总管脸上不大好看,艰难看她一眼,&1dquo;主子说明早要上普宁寺,微服出去不带侍卫,叫你收拾收拾,明儿好伴驾。”
这事儿皇帝之前就和她说过,她并不感到意外,倒是长满寿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叫她觉得心里没底。她扯了扯他的袖子,&1dquo;谙达,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背人的地方,素以才追问是不是有什么内qíng。长满寿直叹气,&1dquo;叫我怎么和你说呢!你不听我话,我让你巴结万岁爷,你巴结了吗?这会儿倒好,上了普宁寺,别不是要把你送人吧!”
她大吃一惊,&1dquo;我也没gan什么缺德事儿啊,怎么要把我送人呢!那把我送谁?把我送给和尚做丫头,这也说不通啊!”
&1dquo;做丫头?做什么丫头?送了和尚可就是解闷儿用的了。”上满寿说得很严重,有点吓唬她的意思。
她果然目瞪口呆,&1dquo;这不大好&he11ip;&he11ip;”
&1dquo;知道不好了吧?后悔了吧?不跟主子跟和尚,你这辈子可完了。”
她哭丧着脸问,&1dquo;到底是什么和尚呀?那是个花和尚吗?怎么还要姑娘解闷儿呢!”
长满寿叉腰半仰着脸看天,不胜唏嘘的摇头,&1dquo;这和尚来头可大,在寺里十几年了,也算是有点道行的了。告诉你是走漏消息,不告诉你,对不起咱们的jiaoqíng。”他装腔作势的挠头皮,最后捶了下手心,&1dquo;我好人做到底,叫你知道,也好提防着点儿。”
素以自然是虚心请教,心里也盘算着,真到了那时候,她不能逃跑就跪下来求皇上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讨饶,再怎么说跟着万岁爷总比跟老和尚qiang啊!
长满寿背靠着墙,脸上木木的,两眼有点迷茫,&1dquo;十五年前宫里出过一件大事儿,也是从qíng上来的纠葛。当时的太子和太上皇看上了同一个女人,爷俩争啊,过招。太子十几岁年纪怎么斗得过太上皇呢,年轻人异想天开就起兵谋反了。太上皇是沙场上练就出来的厉害角色,太子还没能怎么的呢,那点小火苗就给掐灭了。谋反是杀头的罪啊,要他命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架不住宫里老主子们的哭闹,到最后只有悄没声的掩住,对外说太子bao毙,把人送到普宁寺出家,这事儿就算完了。”
素以怔怔道,&1dquo;万岁爷要去探望的就是当初的太子爷吧?难怪微服不带上侍卫呢!那叫他们父子反目的是谁?难道是太后?”
长满寿做了个&1dquo;你终于聪明一回”的表qíng,素以知道了寒浸浸直虚。这么说来要把她送人真有根据了,要是那位前太子对皇太后还有旧qíng,拿她来慰籍他寂寞空虚的心灵,也十分的顺理成章。她傻了眼,是不是万岁爷恨她不知儿,有意的难为她?她不是想回乌兰木通吗?就叫她围着蒲团打转,还叫她没名分,让她知道厉害。
哎呀这招可太损了!她搓着手看长满寿,&1dquo;您瞧真有这可能吗?寺里也有规矩啊,和尚收个大姑娘,这不成笑话了吗!”
&1dquo;笑不笑话的&he11ip;&he11ip;”长满寿也迟登,最后把手一挥,&1dquo;看造化吧!”说完了抱着拂尘往腰子门上去了。
素以站着了会儿呆,照长满寿说的那么看,不带别人就带她,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她回身看书房方向,四椀菱花门镂空的间隙里有皇帝缓步而踱的身影,她垮着肩长吁一番,虽然那位太子很可怜,要叫她做替身侍候左右,那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
皇帝在承德逗留的时间有限,要抽出时间来上普宁寺,就得快把手上的政务办完,自然又是一夜未歇。第二天从书房里出来,素以还在挨墙打瞌睡时在她肩上拍了下,自己披着鹤氅往山庄大门方向去了。
她慌忙跟上去,到了丽正门外看见有辆小而jīng的马车停着,皇帝接过侍卫手里的马鞭,冲她使了个眼色,&1dquo;上车。
她手脚并用爬进车厢里,看见皇帝跃上辕,手里蛇皮鞭一挥,马车就驶上了宽阔的御道。她趴着围子朝后看,果然没看见有旁人随行。再瞧皇帝,换了常服坐在前面,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她挑起门帘问,&1dquo;主子不带侍卫,万一遇上心怀不轨的人怎么办?”
皇帝说,&1dquo;我的拳脚功夫虽不高,保护你绰绰有余。”
这话撞进她心里来,做皇帝有成千上万的人用命来维护,几时用得着他亲自动手呢!他说可以保护她,她觉得受宠若惊,&1dquo;主子放心,遇见qiang盗,奴才头一个冲上去替主子拼命。”
他嗤地一声,&1dquo;有你这份忠义,朕心甚慰。”
她靠在车门上喃喃,&1dquo;其实奴才虽然是个女的,奴才腔子里的心是火热的。遇上事儿,愿意为主子披肝沥胆,真的。”
皇帝闻言,嘴角扬起一抹苦笑,&1dquo;是吗?火热&he11ip;&he11ip;没看出来。”
她踯躅一下道,&1dquo;叫主子驾车,奴才过意不去。还是主子和奴才换一换,您一夜没睡,再这么奔波&he11ip;&he11ip;”
&1dquo;身子要受不住的。”他自然而然接了话茬,&1dquo;爷们儿家,没你想得那么金贵。我做阿哥的时候走四方,带着长随住窑dong钻柴垛子,也吃过不少苦。做了皇帝,不过是身份不同,人还是这个人。我额娘也说过我皮实,和那些娇养哥儿不同,千叮万嘱让我做办事阿哥。我那时候年轻,不懂得那些。现在回过头来瞧&he11ip;&he11ip;”他说了半截顿住了,说顺了嘴,忘了那晚下的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