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各退一步,两家达成共识,认可这桩婚事。只是局势紧迫,暂且声张不得,男不婚女不嫁,各自坚守,家里也不再催bī,横竖有了着落,余下就看老天爷的了。
颂银因为阿玛被指派出去了,内务府没人照管,福格才进来,摸不着头绪,她不放心,终究还是回了值上。当然维持内务府日常运转只是其中的一项,她心里记挂的还有其他,比如选秀就在眼前、比如阿哥过继五爷、比如6润手里的那张保命符。容实在前朝协调,她在内廷也要帮他一把。其实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谋划的一切,不过他打算推崇小阿哥的宗旨一直没变。之前是毁于先帝的猝然离世,现在重调整计划,借助五爷他们的力量,继续走他未走完的路罢了。人不自私枉活一世,江山还在,大钦还在,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反正帝位在乌雅氏里打转,谁当皇帝都没关系,保住所有人的命,成全他们的姻缘就行了。
不过也或许是因为心虚,她消假回值上,难免有些疑神疑鬼,害怕皇帝要来找她的茬。提心吊胆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就这么悬着,反倒架在火上炙烤似的,她开始考虑,是否应该上乾清宫回禀一声,说她已经痊愈上值来了。虽然她的行动在他股掌之间,但她主动去见他,至少表明一种态度,与其受他诘问,不如先制人。
恰巧她之前奉皇太后之命查探几位高官之女,好好歹歹的都有了消息。去慈宁宫之前先去一趟乾清宫,早晚要面对的,躲着不是办法。乾清宫是内廷中枢,廊庑两侧有上书房、南书房,是皇帝议政读书的又一处重地。因为先帝驾崩在养心殿,今上心里忌讳,便把寝宫搬到乾清宫来了。这样的地方,处处渗透出尊贵庄严,无论是谁,进得门来自然而然矮上三分,连那位天下之主也不例外。他在人后无赖蛮狠,人前却要装成有道明君。官员回事往来,他就算再生气,作起来尚且有忌惮。
她在铜镜前整了整衣冠,转身往隆宗门上去,乾清宫前的露台和御路不是人人能走的,她图方便常钻老虎dong。那是三个宽绰的涵dong,专供宫内当差行走,一路上遇上好几位御前太监,见了她纷纷呵腰,&1dquo;小佟总管大安了?”
她笑着说是,&1dquo;万岁爷眼下忙不忙?”
伺候纸墨的太监说:&1dquo;才批完折子,外头文书又进来了,正和几位章京说话儿,您要等会子了。”
她点点头,&1dquo;那6润呢?”
&1dquo;6掌印随侍,您打人进去叫一声就出来的。”
她道好,提袍上了回廊。
皇帝在懋勤殿,她远远看了一眼,年轻帝王英姿勃,举手投足一股子乾坤独断的气魄。她掖着两手站着,有时候也彷徨,其实如今的政局还算稳定,可他不容人,难免招人记恨。在一众朝廷要员的家宅外设暗哨就有用吗?该滋长的依旧在滋长,只是她已经看不清前路了,也许从容学士将嗣屈作四的时候起,就已经注定悲剧了。
那厢皇帝全神贯注,6润却已经现她了。她从热河回来容家即过定的消息也已经到了御前,这么做只会激怒皇帝,其实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向上觑了眼,悄声退出来,向她那里走过来。如今相见总有些尴尬,因为芥蒂已经起了,他的心思不变,她却渐渐疏离了。
有一瞬相对无言,最后还是他先开口,&1dquo;皇上正办机务,你稍待片刻。”
她垂下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半晌听他又问:&1dquo;近来可好?”
他没有问她是不是痊愈,这点倒还不算虚伪。她嗯了声,&1dquo;都好。”
她话少了,再不是以前热络亲近的样子,他难免遗憾。沉默下来,还是觉得应当提点她,&1dquo;你和容实的事&he11ip;&he11ip;圣躬震怒。怎么忽然就过定了呢?”
她说:&1dquo;觉得时候到了,就应该定下来了。要不怎么样,真进宫当皇后?”她笑了笑,&1dquo;你知道的,我不稀图那些名声,就想要个踏实过日子的男人,平起平坐的,见了他不必自称奴才。”
这是个朴实的愿望,谁也不愿意一辈子在丈夫面前低着头。虽然帝后也可以做到举案齐眉,但本质上呢?寻常夫妻拌嘴,至多不过和离。帝后关系恶化,大概除了囚禁冷宫和赐死,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定亲,他也有些难过,心里空落落的,失去了什么似的。可他不像皇帝,不合心意便怒火滔天,他尊重她的决定,她能过得好,他就没什么奢望了。至于嫁给谁,都不重要,她高兴就行。
&1dquo;皇上跟前留神,别顶撞他。”他说,&1dquo;四月里令尊复旨,你还会有求于他。”
她明白,那位主子爷要的就是这个,把人一压到底,让你不得不屈服,届时好拿捏你。不过6润能提点她,说明彼此之间的qíng义终还剩下一点。她面对他,常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失望和怜悯并驾,憎恶和敬重齐驱。容实想从他手里拿遗旨,如果他jiao出来会是怎样的后果?宦官弄政,致使社稷不稳,他还能活命吗?
她抬眼看他,经历过一些事,愈的纯粹自然。想起他和让玉的纠葛,她又感到尴尬,&1dquo;那天大行皇帝接三,我都看见了,你和让玉&he11ip;&he11ip;”
他面上平静无波,他是有意让她知道的,即便是以这样面目可憎的角色加入,他和佟家终还是有了牵绊,和她有了牵绊。
他以为她会生气,怨怪他糟践让玉,甚至让他远离她,可她没有。她垂头丧气说:&1dquo;是我和阿玛把她坑进宫的,让她这么年轻就守寡,我心里过意不去。可是我救不了她,先帝给她晋了妃位,有祖制压着,她得一辈子困在这深宫里。”她落寞地望着他,&1dquo;你扎根在紫禁城里,只有你能长久陪着她。我把她托付给你,请你替我看顾她,她太可怜了,才十八岁。”
有她这句话,他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为她周全让玉。他颔,&1dquo;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