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女子负心起来更加决绝,有过肌肤之亲也算不得什么了。他觉得无力,现在能够cao控朝局又怎么样,在她眼里还是可鄙可弃的。他泄愤式的拂了拂袖,好得很,转头就能把往日恩qíng都抛却。不提醒她,她忘了自己身上的烙印是谁打上去的了。
婚夫妇进门见礼,在蒲团上长跪,叩谢爷娘养育之恩。
谢大妇留了心观察,二王脸上没有任何不熨帖,想来并未现什么。如此便好,至少弥生少受些罪。她和谢尚书上前,一人搀一个扶了起来,对二王笑道,&1dquo;弥生年纪小,脾气又冲,若是日后有不周到的地方,请殿下多多包涵。我们远在阳夏,委实照应不到。殿下是仁人君子,好歹当她孩子一样看待。万一有意见相左的地方,也请殿下看咱们的脸子,莫同她计较。”
慕容珩慌忙摆手,谦卑揖下去道,&1dquo;大人言重了,弥生入了我广宁王府,家下一切都由她做主,我绝没有半个不字。弥生xing善,我对她既敬且爱,怎么能有不和睦的地方呢!请二位大人放心,我必定同她举案齐眉,不敢有半点违逆。”
这番话叫人惊讶,莫说他的贵胄出身,就是民间的普通男子陪妇回门,也没有把自己位置摆得这样低的。女家亲朋听了自然满意。大邺儿郎惧内是通病,只不过外头都爱装样,甚是做作矫qíng。像他直来直去的反而痛快,不避讳那些虚妄,可见弥生嫁得有多得意。
大礼一过,几个婶子围上来说话,无非是叫她留意,道生、昙生、莲生都没有许人家,若是有合适的,好歹别错过了。正打着太极,眼角扫见慕容琤进门来,白衣广袖,笑得夷然得体。边给二王打拱边道,&1dquo;老在外埠呆得太久了,二兄寻个时候把人调回京畿,也好便于往来。”一头说,一头笑吟吟的看着弥生,&1dquo;如今辈分乱了,我该称你什么?”
一旁的谢大妇心里急跳起来,唯恐有个闪失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叫人看出端倪来了可怎么好。弥生倔qiang半点不肯妥协,九王这模样也不像轻易能撒手的。这么粘缠下去怎么得了?别到最后闹个鱼死网破,毁了大家的前程。
弥生对他欠身行礼,&1dquo;夫子的师恩没齿难忘,只是现在入了慕容氏大门,场面上当以叔嫂论。平常若还有机缘再见,弥生仍旧称师尊一声夫子。”
叔嫂,师徒,这些都不是他要的。他心里疼痛难捱,面上还得装得从容。还没来得及应她的话,她却转过身去和二王拉家常了。声调娇糯,含笑道,&1dquo;百年那孩子我喜欢,眼下还和他母亲住在一起么?我看另派个院子离我近些,下了学我也好监督课业。”
她连做别人的现成母亲也很乐意,二王和她不紧不慢的聊着,挨得近,琴瑟和鸣,很是调和。他心往下沉,看堂内众人都是喜形于色的,只有他觉得这一切刺眼。再呆不下去,提着袍角迈出门槛。原本想回静观斋,一抬眼,正看见姗姗而来的十一王妃。
佛生给他纳福,&1dquo;见过九兄。”
他点了点头,&1dquo;你一个人来的?”
佛生道是,&1dquo;宫里派了个圣手来给殿下推拿,我在府里也是闲着。想起来今天弥生回门,便过来凑个热闹。”
他蹙眉打量她,眼神锐利得要撕拉开人的皮rou似的。佛生见她那神qíng,心里没来由的一跳,待要探个究竟,他却扯着嘴角笑了,&1dquo;十一王的腿疾当真是麻烦得很,害得你四国楼里点了菜都顾不上吃,难为你了。”
佛生听他这话,脑子里轰然炸了雷。那次明明都部署好了的,谁知最后莫名其妙就叫弥生逃脱了。原本过去的事,平息下来相安无事,谁知水被他一搅又浑了。他提起四国楼,知道她点了菜没来得及吃,就这么简单?还知道些别的什么?她如临大敌,虽然弥生这会儿过得甚得。但那桩事抖出来定会坏了姊妹qíng义,他日二王登了基,弥生心里记恨起了她,她能落到什么好处?
&1dquo;那回是凑巧得很。”她敷衍着打哈哈,&1dquo;我那时乱了方寸,把弥生一人留下了,怪不好意思的。”
他慢吞吞说,&1dquo;她没有带人,你应该留两个婢女送她回来。”
&1dquo;是是,九兄教训的是。”佛生心里仓惶,一迭声应着,&1dquo;我疏忽了,所幸有惊无险,否则可要叫我悔青肠子了。”
她是脱口而出,女人么,一害怕就容易说错话。他抿起唇乜着她,什么叫不打自招?弥生遭掳,论理只有大王和韩云霁知道,她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不出声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骇然白了脸。他疏淡一笑,&1dquo;你去吧,她瞧着你呢!”
他摇着扇子翩翩然走远了,佛生这才缓过劲来,心里一松,现亵衣竟都湿了。弥生来迎她,同她搭讪她也是失魂落魄的。九王这人一向不可窥探,肚子里打什么算盘谁也说不准。今天和她旧事重提到底是何用意?
她转过脸看弥生,她还是热热络络的样子,想来九王并没有和她透露。眼下不能自乱阵脚,便勉力把持住了问她,&1dquo;昨儿夜里可好?那修珍方可有用?”
弥生有些难堪,&1dquo;阿姊别问这个&he11ip;&he11ip;我瞧你面色难看,身上不好么?”
佛生脸上一红,把她拉到旁边,悄声道,&1dquo;我今早不太舒服,传了医官来诊脉&he11ip;&he11ip;”顿了顿,更显得羞怯了,压低了嗓子道,&1dquo;医官看了脉象,说是喜脉。”
弥生听了高兴得了不得,&1dquo;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这些年好容易怀上了,往宫里报了吗?阿耶阿娘那里说了么?”
佛生扭捏道,&1dquo;十一殿下写了奏表递上去了,阿耶和家家那里还没说,不好意思开口呢!”
&1dquo;这有什么,也叫家里人高兴高兴。”弥生想了想,抚掌道,&1dquo;快些生吧,生了可有人叫我姨母了。家里阿兄们的儿女都不亲近,你要是生了就在跟前,若带不过来我替你带。”
佛生笑起来,&1dquo;我可不敢劳你大驾,过阵子封了皇后,替我带孩子不是大材小用么!”
姊妹两个胡侃了一阵,弥生怕她劳累,吩咐仆婢来搀她。自己还惦记着卬否里几样割舍不下的物件,便道,&1dquo;六兄上次送我的孤本还在园子里,我这会儿过去拿。你上里头歇着去,看时候快开宴了,我拿了就过来。”
到底有前车之鉴,不敢一个人走,索xing让人去寻了她母亲来。没有什么最好,万一有个闪失,母女两个也好有照应。
谢大妇还是担心她的dong房花烛夜,边走边问,&1dquo;二王究竟怎么样?中用么?”
弥生尴尬的嗳了声。
&1dquo;嗳什么?”她母亲直皱眉头,&1dquo;你还装么?要是中用,今天能这么太平?”言罢叹息,&1dquo;真是委屈你了,大好的年纪摊上这个,以后几十年可怎么办。”
见她母亲哭天抹泪,弥生反过来劝慰她,&1dquo;我不计较,他也怪可怜的。再说那个&he11ip;&he11ip;有什么好的。”
她母亲被她回得窒住了,怎么同她说里面的好处呢?思量了半晌道,&1dquo;天地也分yīn阳极,这是伦常,男人和女人都少不了的,要靠他传宗接代的。”
推开卬否的院门进去,莫名有种萧条的感觉。她唏嘘起来,沿着青石板到廊下,嘴里只含糊应着,&1dquo;他那长子过继到我房里了,以后当他亲生的就好。”走到帷幔前停住脚道,&1dquo;我进后身屋,阿娘在外间等我。”
沛夫人知道她不愿意叫人看见,左不过是往日留下的一些东西。嘴里再qiang硬,第一个占了身子的人,实在是想忘也难忘的。
回身在圈椅里坐下,思量着她说的二王长子过继的事,不由嗟叹起来。别人肠子里爬出来的,能和自己贴心才怪。这二王害人不浅,倘或能给她个一儿半女倒也罢了,如今这样,还不如将皇位让给九王的好。
正琢磨着,门前的光影被人遮住了。还没等她开口,慕容琤叫了声大人,对她俯长揖下来。
☆、声尽
沛夫人意外的站起来,&1dquo;殿下怎么来了?”
他不答,只是往里间看了眼。沛夫人枯起了眉头,他在这里出现,肯定又是为了来见弥生。这可万万不行,二王就在前院里,倘或寻到后面来撞见了,叫弥生接下去日子怎么过?错犯了一回就罢了,断不能再犯第二回。大家身份尴尬,阿嫂和小郎纠缠不清,要担的风险委实太大了。
&1dquo;殿下请回吧!人多眼杂,今时不同往日了,当避嫌才是。”沛夫人道,&1dquo;咱们在这里叨扰,连弥生回门都在师严府上,真是失礼透了。若宫里的旨意早些,咱们来得及修缮老宅,也不会给殿下添这么多麻烦&he11ip;&he11ip;”
沛夫人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慕容琤听得不耐烦,拱手道,&1dquo;大人不必客气,撇开我和她的事不论,外人眼里也是师尊同父。出和回门都在我府上,道理上说得过去。只是大人,琤心里念她念得紧。我和她究竟怎么样,前后都没有瞒着大人。请大人允我进去同她说两句话,我担心昨晚上&he11ip;&he11ip;”
沛夫人别过脸,&1dquo;她既然嫁了人,你就该做好准备。她夫主是活人,有点什么都是应当的。至于你要见,我看还是不必了。叔嫂独处不合礼数,传出去弥生做不得人。殿下心里有她就要体念她,女人和男人不同,名节要紧。殿下隔几日就要迎娶琅琊王氏,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gan的好。”
他心口滚水煎熬似的,她就在里面,谢大妇横梗着不让见面,咫尺天涯简直生不如死。沛夫人是弥生的母亲,他口口声声叫她大人,便是拿她当岳母的。若是话说得重了对不住弥生,可她这样阻挠着也不是办法。他到底耐不住,心里着急,面色一时冷下来,只道,&1dquo;大人是知道的,但凡我要做的事,没有一样做不成。大人别bī我,免得闹出来,大家脸上难看。”
他这是恐吓?横竖他贤名在外,不怕人作践。难不成还打算反咬一口?
&1dquo;殿下是要bījian?”沛夫人铁青着脸看她,&1dquo;殿下是君子,君子便做这样不顾廉耻的事么?我谢氏虽不济,也不会坐看着女儿任人鱼rou。”
弥生的脾气其实和她母亲很像,同样的吃软不吃硬。既然没办法像口头上说的那么qiang硬,只有迂回渐近。他忍气吞声的揖手,&1dquo;大人误会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大人也曾年轻过,定然能够体谅我现在的心qíng。看见她和二王那么亲近,我的心都要抻开了。我没有别的图谋,只想见她一面。外头人多,我没法子接近她,如今是看大人在,才斗胆来求大人。大人是吃斋念佛的善人,好歹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