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杯盏进去,恭恭敬敬俯身呈上,&1dquo;夫子若是没别的吩咐,学生这就回自己园子里去了。时候不早了,夫子早些安置吧!”
她背着光,面目模糊。慕容琤别过脸,随意摆摆手把她打了。
园子里挑着风灯,外面qíng景隔了窗纱看得清清楚楚。她提着裙角下台阶,站在卷棚下冲对过比个手势。大抵就是他已经睡下了,让无冬无夏上夜伺候。
雪下得很大,一片片飞絮似的,又急又密。她顿住脚拢拢头,院门上进来两个婆子给她披斗篷套暖兜,打理妥当了方打伞拥着她去了。
杯子里的水渐凉,拿在手里是个模糊的温度。隐约还闻得见那冷而淡的香气,可惜只剩下将断不断的丝缕。他把杯子搁在案头上,恼恨自己酒量那么好。他们一味的劝进,他却越喝越清醒。其实有时候醉上一醉很不错,欢喜没了,烦恼也没了。难得糊涂,对他这种人来说委实求而不得。
☆、第十章朝圣
&1dquo;怎么这半晌!”rǔ娘喋喋抱怨着,&1dquo;没有姑娘家在醉酒的跟前侍候的,乐陵殿下的小厮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怎么好只留下你一个人!”
弥生被她说得直翻白眼,&1dquo;也没什么,殿下难得酒醉,我也不是日日当这个差事。等回了邺城,太学里多的是孝儒们。想讨好,还挨不着次序呢!”
她样样不往心上去,开解了rǔ娘,进园子就叫饿。伙房里备了胡paorou和炒青葵,眉寿挽着食盒进来,边布菜边道,&1dquo;明日斋沐的衣裳送来了,大妇说辰时就要出的,今天晚上别看书了,叫早些睡。”
她唔了声,&1dquo;我要参佛去,就和夫子告了假。没曾想夫子也说要去,还让明日一定叫上他。”她垂头丧气,&1dquo;夫子跟前,我跑也不敢跑,跳也不敢跳,只怕要活活憋闷死。”
元香倒很高兴,&1dquo;乐陵殿下同行,多长脸的事qíng!你还挑什么?”
&1dquo;你只看他俊罢了!我问你,你可是到了年纪,想出去配人了?”她和眉寿一起哈哈大笑,&1dquo;敢qíng是红鸾星动,怪道整日这个英武那个儒雅的!你点个头,我即刻回明母亲,给你挑个俊俏的郎子,管叫你满意!”
元香害臊,跳起来追打眉寿,&1dquo;女郎这样说便罢了,你还敢笑,反了你!”
她们直闹到外头去了,弥生听见rǔ娘在耳房门口呵斥,&1dquo;大呼小叫,不成体统!还不收拾了早些安置,明儿再起不来!”又隔着窗对她福身,&1dquo;女郎也歇着吧,明日要早起的。”
弥生应个是,踅身chuī灭了油灯。
次日天不亮元香就来唤她,往庙里进香前要沐浴,这是对神佛的敬重,免得把污秽带入佛门。她糊里糊涂被她们搀起来,褪下衣裳就塞进浴桶里。打胰子,洗头净脸,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算完。出浴的时候已经近辰时,她才想起来还没有往夫子下处去请安,一下急得什么似的。来不及料理了,湿头拿绞股钗一绾就跑出去。rǔ娘在后面急得大叫,&1dquo;皮肤眼都开着,受了寒要作病的,等等&he11ip;&he11ip;”
她哪里顾得了,只唯恐夫子又要不高兴。心里懊悔着,要是早派人过去传话倒好了,怎么就忘了呢!夫子眼里不揉沙,看来少不得一通奚落。
还好这襦服上没有禁步,她提着裙角一路狂奔。等进园子时,那头院门已经开了。她顿下来喘了两口气,方扑掉身上的雪,整整衣衫进去见礼。
夫子已经起身了,因着要进佛门,挑了件最素净的衣裳。月白的翻领右衽袍襦,没有平金绣夔龙,也不是掐丝的贡缎,是最平常的麻布料。领沿和袖缘上盘着黑缎大云头,腰上束了套铜带钩,脚上穿一双麂皮靿靴。实在很普通的装扮,但到他身上,俗也变得不俗起来。云都活了,有种别具一格的灵秀。
只是他看着她,面无表qíng的样子让她恐惧,&1dquo;来得这样早?”
她不敢辩白,弓着身道,&1dquo;学生疏忽,请夫子恕罪。”
他复打量她一眼,&1dquo;想是忘了吧!难为你急匆匆的来,这样大冷的天,要得头风的。”言罢命园里的婢女进来,浣了热手巾给她包头,自己踱到檐下看,喃喃道,&1dquo;雪还在下啊!”
弥生坐在炭盆前,身上暖和了些才应道,&1dquo;下了一夜,园里是打扫过的。我才刚经过金井那头,雪厚得连路都找不见了。依我说夫子还是别去了,庙里人多且杂,万一冲撞了怎么好!”
他脸上隐有笑意,&1dquo;你盼着我不去,你好没有拘束,是不是?”
她窒了下,忙不迭摆手,&1dquo;不是的,学生是怕招呼夫子不周,若是有个闪失,学生吃罪不起。”蓦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总觉得有点尴尬。当下也不再多言,自己讪讪红了脸。
他说要去,没人敢说个不字。沛夫人和嫂嫂们出来的时候都有些惊讶,大门外的红漆抱柱旁站了他们两个,都是昂然的模样。披着猞猁狲的斗篷,冰天雪地里芝兰玉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