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家是守旧的人家,这样的式社会,他母亲还穿着三镶五滚的上衣,外面罩着黑缎锁边的云肩。两只袖子往外撑着,把上身拓展得十分大。因为上了年纪,裙子总是藏青的,底下一双伪装的半大文明脚,鞋头塞着棉花。
他深深看他母亲一眼,&1dquo;你们也保重,我过段时间要毕业了,暂时不知道分派在哪里,等定下来了再通知家里。米家的婚事,如果等不及也不要耽误人家。时代不一样了,娃娃亲早就过时了。”
&1dquo;那不行的,只要我和你父亲还健在,婚事就不能作罢。等我们死了,随便你们怎么样。”
老一辈的人总是比较固执,他也没办法,只得含笑应了。
从安徽辗转到了广州,没消多久接到了调令,授衔之后到楘州军区报道,分派在冯少帅门下任副官。副官的定义和勤务不一样,是协助长官处理日常事务的机要秘书。说起来有些事的确是他在军校里没有学到的,楘州是个前的城市的,冯少帅应酬多jiao际广,他有时候负责很多私人方面的指派,比方送花和解决麻烦。正经工作他轻车熟路,歪门邪道他也游刃有余,少帅很倚重他,这点让他觉得自己有存在价值。
提拔一个好的军官容易,找到一个好的副官却很难。少帅有时候攀着他的脖子笑称,&1dquo;绕良是我的左膀右臂,没有他,我可能就是个残疾。”
他们之间是上下属,是朋友,也是兄弟。他从来不叫他&1dquo;少帅”或是&1dquo;总座”,而是亲切地称他&1dquo;二少”,不那么刻板,带了点生活气息,无形中拉近了距离。所以当危险来袭时,他会义无反顾的用身体阻挡攻击,他必须保护他,为了他的责任,也为日常积累下来的qíng义。
至于他和雅言相识,其实是必然。她是冯大帅的四小姐,很多时候他奉命往寘台汇报军务,路过花园总会听见有人朗诵莎士比亚的诗——
sha11Icomparetheetoasummero39;sday?Thouartmore1ove1yandmoretemperate。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你比夏天更美丽温婉。)
他侧目看,那个年轻的女孩,十七八岁模样,穿着洋装,头烫成一个个卷。
他经常途经那里,虽然没有说过话,但仿佛彼此早就熟悉了。那天倒是个巧合,少帅回寘台,他留在空军署没有随行。将近中午时分接了封电报送到寘台来,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见少帅。寘台很大,办公区和官邸划分开来,一下子找到很不容易。他也不知是怎么,冲口对长椅上的人喊:&1dquo;四小姐,请问您看见二少了么?”
她抬起眼,随手往左一指,&1dquo;往秘书室去了。”
他道了谢,快步走进办公区,但是转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人,倒把自己累得够呛。迈出大楼的时候日正当空,他抬了抬军帽,凉风钻进帽檐,他大大地吁了口气。再经过花园时她挪到树荫底下去了,他夹着文件夹道:&1dquo;您确定他在秘书室吗?我去找了,没有找到。”
&1dquo;哦,那是我记错了。”她复往右一指,&1dquo;应该是往官邸去了。”
他又一路小跑着进了官邸,帅府女眷们正聚在一起教孙小姐走路,他又扑了个空。问了大帅夫人,夫人说少帅半个小时前就离开了,现在应该已经回到空军署了,他才知道自己被她戏弄了。
上了军区的车赶回基地,再找她,她早就不在了,大概是心虚,溜得不见了踪影。他看着那空空的长椅笑,心底却惆怅起来。
后来再见她是在跑马场,白天没有赛马,场地作为消遣向贵族们开放。少帅周末爱到那里舒展筋骨,进门就听见有人喊了声二哥。他转过头看,她穿着火红的小马甲,底下一条黑丝绒马裤,蹬着一双高筒靴,举手投足英姿飒慡。
&1dquo;来得这么晚,又睡过头了?”她甩着马鞭对少帅笑,目光却往他这里瞟,&1dquo;俞副官,你好呀。”
他向她敬了个军礼,&1dquo;四小姐。”
马童牵了少帅的坐骑送过来,少帅跨上马背挥了挥手,&1dquo;别忙走,找个地方一起吃饭。”
他打马扬鞭纵了出去,场地边上只剩他们两个。她自矜身份不开口,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便道:&1dquo;四小姐稍待,我先去定位子。”
她嗳了声,&1dquo;我和你一道去。”
太阳热烘烘照在身上,她晒得脸红,手搭凉棚盖在眉骨上。缄默了半天才道,&1dquo;上次的事,不好意思。”
他反应过来,对她一笑,&1dquo;没什么,白日冗长,只当是供小姐取乐了。”
她噘了噘嘴,&1dquo;总是看见你出入寘台,却从来不和我打招呼,像你这样的人真少见。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还叫我四小姐?”
他看着服务生在临街的一张餐桌上放上预定的牌子,这才道:&1dquo;您也说我经常出入寘台,虽然没有jiao谈过,但是认识大帅每位家属是我们的责任。”
她点点头,&1dquo;我二哥脾气古怪,做他的副官很辛苦吧?”
他一板一眼说不,&1dquo;二少人很好。”
她哈哈笑起来,&1dquo;他人很好?南钦听见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