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三十不到,中等个头,略有些胖。但身板直神采奕奕的样子,向她伸出手来。如今场面上人都时兴握手,并不分男女。南钦在洋行做了两个月,也见识到很多,便大方回握了一下,&1dquo;邵先生你好。”
邵行知请她坐,笑道:&1dquo;我上次回来是半夜里,没有见到南小姐,失礼得很。怎么样,在这里一切都还习惯吧?”
南钦说很好,又道:&1dquo;我今天是向邵先生辞行的,来公馆半月余,淑元一直没能接来,我在这里也是个摆设,不如先回去。等哪天需要授课了,再联系我也是一样的。”
&1dquo;南小姐的意思我明白,真是个实在人,才会这样在意时间。现在兵慌马乱汽车也不能通行,所以就耽搁了。我的意思是南小姐只管安心静待,薪酬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
邵行知笑了笑显得有些难堪,&1dquo;你晓得淑元的母亲在老家,我又不常回来,孩子一个人也很可怜。虽然请了这么多保姆,到低层次不同,孩子让她们带也带不好。那天宝珠和我提起你,我心里再称意不过。说得直白些,你的婚姻我也有所耳闻,毕竟曾经是少帅的夫人,淑元jiao给你我很放心,不愁调理不出个淑女来。我生意上忙,一客不烦二主嘛,再找人怕也找不到南小姐这么熨贴的。因此务请南小姐勉为其难,留下方好。至于工钱方面可以再商量,就是抬到十五块也是使得的。”
这下南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倒不是工钱的问题,人家出言挽留,言辞也恳切,再推脱似乎有点不识抬举了。她站起来躬了躬身,&1dquo;邵先生说的是实qíng,jiao通不便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这样,那我继续打扰了。”
邵行知豪慡笑道:&1dquo;南小姐太客套了,这里就当自己家一样,缺什么短什么就跟下面阿妈说。我早就嘱咐过的,南小姐是贵客,叫她们不许慢待。”他抬表看了看,&1dquo;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生意上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能再逗留了。”转身放嗓子喊了声孙妈。
孙妈抹着两手赶过来,&1dquo;先生什么吩咐?”
邵行知手指向南钦点了点,&1dquo;南小姐吃口上要仔细照料,挑些有营养的东西,瓜果也要不断。”边说边大步流星往外走,手一挥,&1dquo;就这样吧!”
车子来了,邵先生又走了,来去不过十几分钟光景。孙妈冲南钦笑笑,&1dquo;这样好的东家。。。可真少见噢?”
南钦也哑然失笑,&1dquo;是啊,邵先生真有意思。”她仍旧上楼去,坐在阳台上看车子开出零和路。
人倚着门框,一时有些不知人在何处。可能是她想多了,总觉得现在和隋园的生活没有两样,也是无所事事吃穿不愁。她叹了一口气低头往下看,坐着的时候已经不济了,肚子这里裹的溜圆,像倒扣着一只箩。
该做衣裳了,她拉拉腰线,一点空隙都没有,以前的都不能穿了。她慢慢笑起来,日子一滋润肚子就见长。其实真对不起小毛头,叫他跟着母亲一道吃苦。难为他长的这么结实。
太阳很快落山了,她退回屋子把窗上绡纱放了下来。房顶上的铜吊扇呜呜地转,洗了澡出来仍旧觉得热,便下楼去乘乘凉。外面的阿妈正提着桶给水泥地面泼水降温,她摇着扇子在旁边看,水泼的只嫌少,一转眼就了无踪迹了。
孙妈晚饭过后就换了件宽绰的圆领汗衫,手里的蒲扇刮嚓刮嚓拍打后背,风从后面来,领子显得奇大。走过来搭讪,&1dquo;我看你好像特别怕热噢,大概是个儿子。儿子火气旺,到了冬天也不怕冷。”
南钦腼腆的笑,&1dquo;不知道。还没做过检查,不管男女我都喜欢。”
&1dquo;还是儿子好,儿子吃香。尤其上了年纪的人,看见孙子骨头轻死了。”孙妈搬了张竹椅让她坐,一面打探着:&1dquo;是离婚后现有小囡的?唉,女人真苦。谁想到会是这样!那你以后怎么打算?还回冯家去伐?”
不太熟的人问了这么私密的问题,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南钦也不多言,只说&1dquo;以后的事讲不清楚”,算是敷衍过去了。
今天破例在外面走了一圈,邵家的花园收拾的不错,有高壮的棕榈树和微型假山。假山前开凿了池子,养了说不出名目的鱼,来去都是成群的,脊背看上去像虾子。
她自己也很当心身体,太晚了怕有闪失,稍微转了一圈就回房间了。还好这里有独立的电系统,要是没了电扇日子恐怕更难熬。上netg心静下来,渐渐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又听见脚步声,她打了个激灵醒过来,心里惶惶骤跳,抬腕看表十二点了。
今天一步一步特别清晰,不像在隔壁,似乎就在走廊上。简直是要把人bī疯,有时候想索xing开门看看究竟是谁,可是鼓不起勇气来,只敢缩在netg上昏,她头皮麻骇然盯着门。
邵公馆的门很奇特没有贴地,底下空出两寸左右,如果房间里没有亮灯,外面走廊的夜灯透过fèng隙把光送进来,那脚步声近了,终于在她门前停下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唬得坐了起来。再一看霎时魂飞魄散,那一整片的光被分割成两缕,门fèng下方隐约看见一双皮鞋的鞋头,外面有人贴门站着。
她捂住嘴不敢出声,这要吓死人了。这地方断不能再待,明天一定要走!
所幸门外的人没有停留多久,稍过一会儿就走了。可是南钦再也睡不着了,直愣愣盯着门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