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一念和尚、姜云恪二人皆半蹲双脚,气出丹田,灌于双掌,身后更是湛湛佛光,一只数丈的佛手正在凝形。
“这是?九佛归宗大慈悲手!”亭榭中,多数人为后生晚辈,不曾认得一念和尚数年前名震江湖的九佛归宗大慈悲手,唯有那孔家剑冢传人孔弋颇有些见识,此刻见得台中两人施展这一门“传说”中的绝学,不禁讶然失声,引得亭榭中的每人都汇目于姜云恪、一念和尚身上。
此时,台中炽盛夺目的佛光中,两只巨大的佛手已凝聚成形,一念与姜云恪相视一笑,甫然退出右掌,身后的巨大佛手如山移动,下一刻便悍然相撞在一起。
“嘭……”
两掌相击,却如两座重山相撞,一阵天摇地晃,声势骇然,更有澎湃的佛光熠熠生辉,涟漪如洪流横溢,磅礴的冲击力瞬时荡开,竟是将亭榭中的众人荡得如似被一阵狂风奔袭,尽皆闭眼。
待佛光散尽,众人汇目过去,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姜云恪跪在冰冷的木板上,怀中横抱着一念和尚,他嘴角溢血,佛衣破烂。姜云恪眸中凝泪,颤声道:“大师,您这是为何?”
一念却笑道:“贫僧年事已高,且生前作恶多端,能死在自己悟出的掌下,已是佛祖保佑了。”看着姜云恪清泪划过脸颊,咳了一声,又道:“云恪,贫僧这一生的罪孽是赎不清了,你日后若是遇上襄阳刺史左青云的家人或者高云术,代贫僧说一句‘对不起’,贫僧行走了大半生,也赎罪了半生,唯有他们两家的债还未还清。”
“不瞒大师,我师姐左小仙的父亲就是襄阳刺史左青云,只是如今她已随我师叔聂渊不知去了哪里,而那高云术,也曾与弟子有过两面之缘,自青神县见他伤了大佛寺院的僧人后也不知所踪。”姜云恪心神一凛,一念大师此刻竟然有愧于师姐、高云术,难怪他这些年来行游天下赎罪,就是不知此前他做错了何事。
一念怅然自失,悔恨交加,道:“唉!当年在东离族,那小女竟在贫僧眼前,却眼拙没能认出是她,咳咳……”姜云恪急忙为他输送真气以护住心脉,却被一念以手拦住,他摇摇头,苦涩一笑,道:“云恪,既然此二人你都认得那就最好不过了,当年贫僧贪权慕利,实在糊涂,与朝廷中权臣尉迟微做了此生最错误的一个交易,以左青云私藏《十二惊溟谱》为由,诬陷他意图齐聚寻得惊溟剑号令十二惊溟人物意图谋反,以致害得他一家问斩,而后高云术为其谏言开罪,贫僧、神王寺的空相法师又与尉迟微共谋害得他家破人亡,妻女惨死,亲子失散流落在外,事后贫僧与空相渐渐现被尉迟微利用,悔恨至极,故而行游天下做尽一切善事赎罪,得知高云术尚有一子存活于世,便立下誓言,此生要为其寻得此子后随他处置。”
当初在乐山大佛下,那无相法师与玄门三杰说到他原是在神王寺修行的僧人,法号空相,后来为了赎罪,易名无相做了苦行僧。此刻听得一念道出一桩往事,他姜云恪心中却是怎么也想不到,此二人面相和蔼,心性善良,上半生竟有如此丑恶之事在身,一时有些恍惚,道:“原来害得师姐家破人亡的是……”
一念和尚打断了他的话,道:“没错,贫僧害得左刺史一家被灭门斩,高云术一家妻亡子散,也使得他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此乃贫僧此生犯下的最大错事,贫僧不求被他们原谅,若是可以,让他们将贫僧千刀万剐。”
姜云恪神色迷离,一念和尚对自己有再生之恩,当年若非他的混阳丹压制体内寒气,估摸着自己也活不到至今,不过想起师姐左小仙、高云术的悲惨经历,一时茫然若失,听得一念大师咳嗽厉害,他也顾不得其他,只想为其输送真气,仍是被阻拦,一念气若游丝,道:“云恪,贫僧与空相为了寻找高云术失散在外的独子,奔走南北东西,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们找到了。”
“真的吗?那他现在在何处?”姜云恪听得高云术的儿子已找到,总归是一件喜事,一念道:“他的名字本是高胜寒,不过高云术、左青云两家的冤案仍未翻案,贫僧与空相唯恐他遭到朝廷的迫害,故而让其藏于神王寺修行,法号空术。贫僧本想到神王寺与空相静待高云术到来,亲自手刃我两,却不想被囚禁于武陵神府中来。”
说到此处,一念已气喘如牛,望了一眼亭榭中的萧千雪,压低了些许声音,道:“那萧武陵设下桃花源这一个局,目的是解开纯阳铁盒中羊皮卷上的秘密,贫僧虽不知那羊皮卷上是何秘密,不过可以推断出,卷上内容乃是十二惊溟之一的《纯阳心经》内容,而想破读心经内容,关键在于你我来时所见到的那副楹联。”
“纯阳心经!”姜云恪内心大骇,二尊主说过,十二惊溟人物乃是大唐开国元勋,却不想到了如今,随着十二惊溟碑的被毁,惊溟剑的丢失,害了这么多人,也难怪东离族、武陵神府不参与庙堂政事与江湖事,原来都是“惊溟世家”,孔弋说,除了武陵神府、东离族之外,还有海圣筑、北方边境上的北鱼冰宫、西洲的九阴真殿等亦是如此,想来这些势力手中,亦有“十二惊溟”,如今他知道的十二惊溟已有《离阳神诀》、《纯阳心经》、惊溟剑,以及在青城山三清亭中从哈里克摩口中听到的“神阳鼎”、“阴阳双镜”、“念阳剑”,算起来,十二惊溟已知了六大惊溟。
而看到姜云恪脸上的惊疑交加的神情,一念神色正然,肃然摇头,道:“云恪,千万别与十二惊溟扯上关系,否则后果无穷啊!你虽然有离阳神诀,可是东离族的强大,不会让你有什么,可是其他的惊溟,你千万……千万别沾染……咳咳……”说到此处,一念和尚气息已极为薄弱,双目也似极为疲倦快睁不开一般。
姜云恪急道:“大师,让弟子为你……”
一念再次握住他想度真气的举动,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云恪,记住了,千万别碰十二……十二惊……”
“溟”字尚未说出口,一念已然圆寂归天。
“大师……”姜云恪悲恸大哭,而亭榭中所有人觉有异为了过来,凌云寺的善空、善见两僧,少林寺的渡厄老僧则是当即盘坐在地,念起了《往生经》为圆寂的一念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