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恪愕然片刻后,望向尚萳、石流錾、断子卿三人,尚萳对其点点头,然后姜云恪这才略带茫然的背着木剑一步步走向场中。刚一走近徐彦,登时只觉腹内一阵微疼,徐彦竟在自己的胸、腹处各刺了六针,然后将六针摄入手心,左袖中骤然多了几粒黑色药丸,于两人插肩时无声息的送入他的嘴中,并道:“此乃凝血丹,能将你喝下去的酒水尽皆凝固细小的粒子,暂时存于腹中,你将千杯不醉哦。”说罢,转身对楚南神道:“这位就是我们五音谷的第六弟子——姜云恪!若是‘酒仙’前辈以及在场的诸位还不信,在下可以以一件物品以证云恪乃是五音谷第六位弟子。”右手已自姜云恪腰间抽出,举在眉心前,道:“这流羽玉箫乃是家师身配,亦是当年家师名震天下时所用之武器,如今家师将此件武器亲传于小师弟,相信在座的诸位,定有认得流羽之人,不妨过来细认真伪。”
场下之人并无一人过去,姜云恪是否为五音先生的第六位弟子,他们并不关注,想来徐彦等也不必为了一场比试说谎,故而多数人已信了姜云恪乃五音谷弟子。见诸人缄默,徐彦将玉箫还给姜云恪,对楚南神道:“‘酒仙’前辈,目前我五音谷多胜一局,假若这一局前辈输了,就是七仙岭输了,小师弟输了,这场比试便是平局为终。”楚南神见姜云恪背负木剑,面容清秀,年纪不过不立,尚且年轻,道:“徐先生说你小师弟酒量能胜得过我,我却是大大不信。”徐彦道:“那就以酒见真章了。”拍拍手,大喊一声“拿酒来”,立时有十位女仆自左排队而来,手里都抱着一坛尘封已久的酒,以及数十个土碗,每一坛至少三十斤,共计十坛,摆在两张长桌上。
楚南神闻得酒香,不禁微醺沉醉片刻,睁眼笑道:“醇浓芳香,醇和爽冽,不错,想不到五音谷内竟有剑南好酒,不枉此行啊!哈哈哈……姜公子,请!”说罢,身子一转,绕到长桌前,抱起一坛,揭开坛封布,深闻一口,只觉浓烈的酒香扑鼻,一阵馥郁充腑,又连赞几声后,直接仰头豪饮。
姜云恪见他如此豪爽,一坛酒很快喝去了五分之一,心里由衷佩服之余有些怵,面对十坛剑南酒,估摸着喝不完一坛的一半自己就要醉得不省人事,当即面带苦涩看向徐彦,后者点点头,再看楚南神,他已喝完半坛,面色如常,豪笑一声:“哈哈……痛快!咦,姜兄弟,怎地还不动口?莫不是你怕了?”他改称姜云恪为兄弟,足见他心直不拘,姜云恪一沉心,道:“好!今日我就舍命陪君子,与楚前辈一饮到底!”说着也抱起一坛,揭去封坛布,浅尝一口,烈香充鼻,入喉不激辣,反而柔腻舒服,当即便大口大口的灌下肚去。楚南神见状,仰天长笑三声,便又举坛豪饮起来。
一坛饮尽,姜云恪只觉腹内一阵巨颤,好似有甚东西在体内凝缩,不一会儿,竟觉不到浓胀之感,想是徐彦的药物起作用所致。再观楚南神,面色已泛起一层浅红,不过他却开了第二坛酒,单手举向姜云恪,道:“姜兄弟,再来!”姜云恪亦是拿过第二坛,道:“前辈,请!”然后两人仰头便喝起来,如鲸饮水,观者不禁沉一口气。
一炷香过去,两人各喝了四坛,尽管有些药物在腹内作用,姜云恪已有微醉之感,不过那楚南神却是身躯摇晃,双目迷离,面泛潮红,醉得更深。他摇摇晃晃的抱着酒坛,对姜云恪竖起了大拇指,道:“姜兄弟,今日这酒局,你赢了,不过我输得快活……哈哈……痛快,来咱们再饮一口,结拜为兄弟如何?”
楚南神虽是酒后之言,不过见他为人率性洒脱,姜云恪也有心结交,当即道:“若是我能有前辈这个酒中仙大哥,人生幸甚!”楚南神当即过来,拉起姜云恪的手,一齐跪下,以酒敬天立誓,叩拜苍天三下,自此两人便成了异姓兄弟。楚南神抱起那半坛子酒水,先饮一半,递给姜云恪:“贤弟,喝完坛中剩酒,咱们可就是真正的兄弟了,从此生死相交,情义相许。”姜云恪当下将坛中酒水一饮而尽,摔坛于地,与楚南神相顾而笑。
“哈哈……贤弟,真想不到你酒量如海,今日大哥承认喝不过你,不过待得他日,咱们兄弟两好好再比一比。”楚南神激情而言,转望七仙岭众兄弟,道:“诸位兄弟,云恪兄弟已与我结为兄弟,自然也是你们的兄弟,我看今日这场比试,即便是输,也没什么了吧!”钟无闻、虞世恭、尧君颉等人也只得无奈摇摇头。
待到此刻,七仙岭、五音谷两派相争,以五音谷胜出结终,尚萳上场邀请前来五音谷的诸派行侠到灵木峰中大摆筵席,佳肴美馔相待,却是一派热闹。而姜云恪待争斗结束后,感到腹内一阵翻涌,似是凝聚的酒水都在此刻散化膨胀了,他立时离开场子,未到茅厕,便扶着河边的一根亭柱倾吐。不过,酒意却是更浓,袭上大脑,顷刻间只觉天旋地转,周围景物亦是迷迷蒙蒙难以视清,便一头倒在亭中而睡。
他这一睡便是五个时辰过去了,醒来已是羲和斜照,听得亭边溪水淙淙,空山鸟语,一派静谧,姜云恪坐起身子,酒意仍在,迷迷瞪瞪的坐在栏杆上,忽听得一阵清越箫声自左边悠悠传来,他以木剑为拐,拄着向声源处寻去,顺着溪边逆流方向直上两里,来到了一片平坦、数百丈宽、枫叶覆盖的空地,其间山茶花遍地,秋蝶翩跹绕舞,更有青雀盘旋在上,在下方则是一道白影伫立,面对两岸青山,横箫感怀,其音悲戚幽幽,似在述说离别。姜云恪拄着木剑,站在不远处,看着那道白若流雪的身影,无端应声出神生伤。
不知何时,箫声已歇,南宫微手持着玉箫转过身来,痴痴的望着姜云恪,美眸若水,泛着晶莹的泪光,片片枫叶似雪飘落,落在她三千青丝上,她捡起一片,如似梦魇一般说道:“姜哥哥……你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奔流四海?”
姜云恪醉意未消,拄着木剑走过去,看着眼前清丽绝俗的人间仙子,梨花带泪,楚楚动人,不由得伸出手去为她擦掉一侧的泪水,道:“薇儿……我知……”没等他说完,南宫微的双唇已经印上他的双唇,四目尺寸相对,良久后,姜云恪的木剑落地,弥漫着茶花清香、枫叶漫天飘零的谷中盆地上,两人相拥深吻……
斜阳落山,草树隐于黑幕中,天穹中繁星点点,谷中草亭下,南宫微横箫清唱,传遍清寂的谷中各处,顺着溪流,蜿蜒向东。
姜云恪出谷已有两个时辰,来到了长江中上游的一个小镇——太伏镇,于一家客栈中住下,次日天明,又继续往东,经过百合镇,向东南而行,来到朱沱镇,已接近长江中游地段,时至夜幕降临,又不得找家客栈住下。
行了一天的路程,姜云恪已早早入睡,而在半夜,一行黑衣人持着刀剑,鬼鬼祟祟的进入客栈中,路过姜云恪房间门口时,停了下来,只听得其中一人道:“这小子就是东离长卿的传人姜云恪,此人能一剑败五岳,我们得小心行事。”随后,他一挥手,便有一人拿出一根细管,戳破窗纸,吹进一阵迷烟。
而房中姜云恪沉于梦乡,浑然不知门外有人,待迷烟弥漫过来,飘然入鼻,门外的一行黑衣人便推门而入,其中两人将姜云恪抱起,正走到门槛处,却有一位老僧合十而来,笑容温煦,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既然是武凌神府中人,请人应当以礼相问,却出此拙劣手段,贵府请人之道真是令人大惊啊,呵呵……”
“臭和尚,既然知道我们是武凌神府的人就不要多管闲事,否则送你去见你的佛主。”一名黑衣人沉声道,眼前的和尚竟然能知晓他们出自何处,不由得厉声喝道。那门外老僧摇头道:“武陵神君好歹在江湖中也算是一号人物,可是手下这么无礼。”顿了顿,又笑道:“此人乃贫僧故友之徒,见其有难,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倘若你等放下他,自行离去,不久后贫僧便会来武陵山,但是你们仍执意无礼相‘请’,贫僧便偏要横插一手了。”
老僧正是与五音先生流羽同游四海归来的一念和尚,与流羽分别后,在此客栈住下,见一位背着木剑的少年走进来,只觉十分眼熟,但又不肯确定是不是姜云恪,毕竟当年一别已有六年之久,姜云恪容貌虽没多大变化,但还是有些面生。所以一念心想等到晚上来询问一下,岂料姜云恪早早便入睡了,他便在隔壁当中打坐,忽听得一阵脚步声,便凝神静听,听到“姜云恪”三字就确定白日心中所想。又听得几人对姜云恪有所图谋,便出得房来,正巧这几人抱着姜云恪正要离去,故而横栏在门外。
“哼,既然老和尚不听劝,那就让你去见你的佛祖吧,上!”先前说话的黑衣人一挥手,六七名黑衣人登时刀剑齐出,将一念和尚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