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恪南下十里,重临乐山大佛,背上束着那柄木剑,望着高耸雄奇的大佛,心道:“当年无相大师说,那无名剑仙在上面刻下了一诗,虽自他口中念出,可未能亲眼瞧上一眼,未免遗憾。好,让我也来一睹这位剑仙的绝然风采。”身子一纵,跃上大佛膝,遥望上方,隐约可见一行一行的字坑,当即沿着大佛逆奔而上。
姜云恪置身诗字当中,可字迹被薄薄一层尘埃攀附其中,一些字迹模糊,当即大喝一声,一掌拍出,尘埃、枯苔激飞,顿时字迹清晰。自由而左果然刻写了八行字,以运劲于木剑,插入那些字迹缝隙间,由上而下,逐句而念:“南参佛来北道修,西坐高楼东食馐。醉卧山间梦林语,身渡烟宇意难休。力倾天南星斗流,剑指长安斥方遒。一壶清酒平天海,三千剑气断春秋。”一气念完,果然是无相大师口中所念的那一,纵上佛头,遥望下方岷江横于佛前,蜿蜒东西,如似一条虬龙横卧。
姜云恪纵下大佛,见一艘竹筏自东顺流而来,竹筏之上是一位嶙峋清瘦的老者,戴着一顶斗笠,披着褐色的蓑衣,双手持着一根竹竿缓缓于水中曳动撑筏,嘴里哼着地方民谣,十分悠闲,在竹筏前端放着一竹篮,其中鲫鱼数条,见其行头,应是一附近渔民。姜云恪于岸边大声呼道:“老伯,劳您过来一下!”那老者沉浸与自己的歌声中,如是惘闻,姜云恪复喊一声,方才放眼过来,见姜云恪挥手,便将竹筏转向岸边游来。
竹筏靠岸,姜云恪笑道:“老伯,您家住何处?”
老者回道:“就在凌云寺旁几十步处,小哥差我这老头子前来,可是问事?”姜云恪道:“老伯,不瞒您说,我想买你这竹筏用。”老伯见他背着一把木剑,腰束一只青碧玉箫,一身黑袍亦是上等丝绸织成,想是贵府人家少爷,道:“老头子每日外出打渔,可全靠这艘竹筏了,小哥买去了,叫老头子以何生计?”
姜云恪自怀中淘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道:“老伯,这一锭银子足可买十艘竹筏了,您且先拿去,随意买来一艘,剩余当是给您的工费了。您看行吗?”老伯犹豫再三,便提着竹篮上岸,将竹竿交与姜云恪。姜云恪道了一声谢后,踏上竹筏,运劲于竹竿上,逆流转向,自西向东而去。老伯瞧他逆流而行,微微吃惊道:“这水势这么急,竟能逆流泛舟,好功夫。”说完哼着小曲儿往凌云寺方向去了。
姜云恪也不急于赶路,逆着岷江向东,若是到了天黑时分,便上得岸去,寻一户人家,给点银两,打点了吃住问题。待到第二日,便又划着竹筏继续东行,在此期间,似乎是心情不错的原因,肺腑的伤势好得极快,只是偶有阵阵隐痛,尤其是施展内劲时。
过得几日,到了青神县境内,再往东行,便要到了眉山,出了眉山便又要到了青城山。他有意到青城山再探望一眼师父,故而在青神县寻了家客栈住下休息一夜后再出。
进入客栈房内,运气调息半个时辰后,已觉疲累,便躺在床上,闭目片刻后,忽然客栈房顶有一阵踩踏声,他心道:“如今我已是孤身只影,且有伤势在身,若不波及我之事,尽量少管吧。”只是刚一闭目,房顶传来一阵打斗声,且人数不少。客栈内的房客,纷纷被扰,出了房间,举目上望。
姜云恪听得周围房客踏步声,便是心外无物也难以入睡,当即下床穿好衣物,也好去瞧一瞧是什么人在这夜深人静时分缠斗扰人清梦。出了房门,便听到一人喝道:“善空、善见,你二人居左,玄寂师弟,你且与老衲在右,务必将此盗钟之贼伏法。”
“是!”听得几人齐喝,房顶上土瓦不断出碎裂的脆响之声,且挥棍的呼呼声也清晰可闻。听到“盗钟之贼”四字时,姜云恪便想起一人——江尚真。
半年前,他于峨眉山下大佛寺院中,盗走该寺暮晨之钟,大佛寺院中僧侣追拿他不得,反被折辱一番,一人一寺之间的恩怨愈加积深。不过,在蜀山时,那鼎钟已被那高云术疯癫状态下提走,不知去向,是到了青神县吗?
姜云恪一阵狐疑、好奇,便仗着客栈栈道旁的护栏,后仰高视,却只能见到房顶上人影跳动,根本无法瞧清楚是谁。当即转移至对岸,视线大大明了,但见房顶上,四位僧人持着木棍,围着一位手提佛钟的清瘦老人,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那高云术。
此刻他正被四位僧人围攻,但由于他轻功似乎不差,总能于四位僧人棍扫之间穿插而过,且心无伤人之意,处处留情。不过,四位僧人木棍所过之处,土瓦翻飞,当真是下了决心要擒住高云术。故而,高云术无心伤人,四位僧人有意擒他,但又碍于高云术武功高出一筹,五人的争斗,僵持不下。
姜云恪与诸位房客在护栏旁静心观看,但听其中一位僧人道:“摆出伏魔阵。”“是!”余下三僧听令,各居其位,分站四方将高云术围在中央。高云术却高声大笑:“大佛寺院竟是些不分好歹的秃驴,那江尚真盗去你寺中佛钟,你们不去擒他,我这送钟之人,却遭到百般刁难。哈哈哈……”
左的僧人年纪稍大点,正是大佛寺院达摩院座玄空禅师,与他对立的乃是其师弟玄寂禅师,剩下两位俱是达摩院善空、善见两僧。
四人本该是在达摩院中参研武学,却听得已失踪半年已久的暮晨钟声,心道是有人故意来搅乱大佛寺院安宁,当即由玄空率领玄寂等三人出了达摩院,岂料院中众僧只围在大雄宝殿之下,沸声议论。玄寂入殿去瞧,只见失踪半年的佛钟碎裂在如来佛祖座下,又忽闻一阵嚣笑声自殿外传来:“老秃驴们,此钟已碎,当是我高云术所为,你们又能奈我何?”待众僧出得殿来,高云术已远去,且院中刚换新的佛钟又被盗走,商榷之下,便由玄寂四人追拿,但高云术轻功绝卓,出了寺院,不见他人行踪,经过半月多时间,四僧方才在青神县偶遇高云术,便纠缠至今。今夜,已是五人缠斗的第四夜。
高云术因为十几年前,因为固执直言,被害得家道壁碎,女儿无故身亡,儿子至今死亡未知,一旦变得疯癫起来,行事不由心,清醒过来也不记得做过何事,故而只记得到寺中还钟,却不记得在大佛寺院中大雄宝殿之下,祈祷佛主早日寻得生死未卜的儿子消息,兀自疯癫起来,一掌碎了佛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