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楼清姝在公羊先生那里学了些许医理,也懂得如何煎熬药水,可韵儿终究放下不下,还是每日陪同楼清姝在厨房中煎熬。姜云恪静养了数十日,公羊先生所给伤药服完,伤势已有好转。
这日深夜里,待韵儿回去休息后,他于房中运气调息,不一会儿,忽闻一阵呼呼之声,睁眼望去,只见窗外立着一道人影,接着月辉,可见他身形颀长,魁梧奇伟,熟知东离族中并无此种身材之人,便道:“是谁?”那道人影似有惊讶于被姜云恪知道他来,不过并未因被觉而突兀离去,道:“你且来上善若水楼对面的青山之上。”姜云恪道:“我为何要听你的话?”窗外那人道:“此番东离长卿正亲自指点东离焱两兄弟的神诀与剑法,倘若你不想离开东离族,那就随你去不去。”说罢,一阵呼呼之声,由近及远,那人已去了。姜云恪皱着眉头,寻思道:“此人能进东离族不被现,想是武功不弱于二尊主,他话中的意思让我去青山,定是要助我离开东离族,可是我与他素不相识,何以要帮我?”但心中好奇之意甚浓,还是起身推门而出,奔向善若水楼方向。
上了青山,但见那人立于山崖边,夜风阵阵,他的衣衫飘飘荡荡。听得身后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姜云恪见其带着一副面具,面具之上,图案渗人,姜云恪猛然想起,半年前在乐山大佛下,那玄氏兄弟想杀自己时,就是此人于大佛顶上激出一颗细石救了自己。姜云恪道:“我半年前见过你,当时你还说出了我师叔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带着鬼面面具的人道:“当初我只是路过乐山大佛,见你身陷危境,便出手了。”姜云恪谢道:“我叫姜云恪,敢问恩人……”未等他说完,鬼面人道:“不必记住我是谁,今夜你与我见过一事,甚至接下来我教你的剑法,你也不许对旁人说起,就是那楼清姝也不可提起。”姜云恪吃了一惊,道:“你要教我剑法?”
那鬼面人却不回答,一跃身跳下山崖,转瞬间又掠回崖边,手里已多了一截树枝。他道:“此套剑法,你须得凝神观看,用心记住了。”说完,他兀自演示起来。
姜云恪虽不知他何以无故教自己剑法,但是瞧他所使剑法精妙奇绝,尤其是其身姿飘逸如风,动作行云流水,招式轻盈却蕴含大开大合、纵横难挡的气势。姜云恪瞧得一阵心神恍惚,惊叹连连,大约半盏茶时间过去,那人剑法已演示完毕,将树枝向姜云恪一掷,他接住后,那人道:“你来演示一遍,记住多少演示多少。”姜云恪手持树枝,将刚才所记招式大致演示一遍,但其中缺漏甚多,待演示结束,那人道:“你悟性虽差了些,好在记性不差,今夜暂时到这里,你且记住此中招式,明夜此时此地,我再来找你。”说完,也不等姜云恪回应,那人一拂衣,当空如风一般自上善若水楼方向飘然而去。
姜云恪目视他消失于上善若水楼后,回想刚才那套剑法,如虚如幻,极具梦幻,又花了半盏茶的时间演示一遍,又觉多了一种轻飘忽忽的空灵之感。惊叹之余,下了山去。
待到第二夜将近子时时分,姜云恪如期上山来,那人已伫立崖边,手中多了把剑,将剑扔了过来,道:“昨日来得匆忙,今夜你以木剑再演示一遍,看你一夜过去,忘记了多少。”姜云恪接过木剑,回想昨夜所记剑招,正待演示,却愣在原地,随即挠挠头,道:“对不起,我竟全忘了。”那人却不恼怒,道:“无妨,你根据昨夜的感觉演示便行。”
姜云恪当即挥动木剑,先是动作迟缓,如行笔墨滞,生涩难言,当胡乱演示一遍后,些许感觉回涌脑海,剑招渐渐有型有样起来,而一旁的那人自顾自念:“形而上者谓之道,夫窥万物无形者,如风,如气,如仙,如魅,如神,以其无形化有形,当是剑神;形而下者谓之器,夫视万物有形者,如云,如山,如地,如水,如鼎,如人,以其有形化无形,当是剑形。……”
姜云恪边听边演示,愈觉所使剑招随心所欲,有时剑气横泄千里,如风无常,如气飘渺,如仙恣意,如魅飘忽,如神肃穆;有时剑气内藏待喷,如云停滞,如山镇定,如地厚稳,如水静流,如鼎重沉,如人窒息。其中变化万千,形如心变,绝妙无穷。
那人见姜云恪越演越流畅,已找到其中一隅奥妙之处,暗自点头,待他演示结束,道:“你已掌握其中部分诀窍,相当于此套剑法初步掌握,‘天下第一’诀由东离焱两兄弟使出,已能对付。今夜先练到这里,切勿深究其中正反之理,只随心所欲即可,否则容易陷入自困的境界,不但不能伤人,反而自伤。”说罢,又飘然而去。
姜云恪暗暗记住他的话,也不演示,提着木剑回去了。自此往后的半月时间,姜云恪白日如似散人一般,或于房中静养身心,或与楼清姝就近游玩,到了晚上,便至青山上,跟随那位鬼面人学习剑法,如今剑法已传授完毕,且小有成就,莫说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也达行云流水的地步,自信再遇上破军、贪狼等此等人物,亦能有僵持的能力。
半月后的某一天深夜子时,姜云恪如常前往青山,却不见那鬼面人身影,便以为他有事耽搁,兀自重温剑招起来。演示完毕,那鬼面人立于岩石上,道:“如今此套剑法,你已悉数掌握,威力强弱,则是看你内力深厚而定了,但放眼蜀中同辈,惟有那李涵渊与你平分秋毫,但孰强孰弱也难以定论。剑法已传授完毕,已是我离去之时,你想离开东离族,随时可以向东离长卿提及了。”
说完,他便又要离去,姜云恪急忙叫住他,待他转过身来,姜云恪立时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为何要传我剑法,但是如今我既已学成这套剑法,你便是姜云恪的师父。”
那人道:“传你剑法实属我愿,但若你要叫我师父,实属你愿。”随后,转过身子,道:“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切勿让人知晓你与我之间的事。还有,这套剑法叫‘形而上剑’。”说完,人已飘然远去。
“形而上剑。”姜云恪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抬头又望向那人远去的方向,一阵恍惚,此人如风一般,亦如风一般去,只怕他此一去,相见之日遥遥无期。感慨一阵,提着木剑下了山去。
第二日,姜云恪便向东离长卿提出了与东离焱两兄弟比试的事,东离长卿此前就说过,他何时准备充足了,何时就可以提出这件事,当即一口答应,于三日后离阳大楼下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