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的一声,高巍身后之剑倏然出鞘在手,漠然看着楼清姝,道:“既然这样,请出你舅舅吧。”
东离长卿向前一步,淡淡说道:“不用请,我便是。”
高巍有些意外,东离长卿面容冷峻,眼神似冰。高巍暗吃一惊,此人气息内敛,如他对弈时布势一般,给予自己“潜龙在渊”的凛然气势,绝非庸人,当下不敢托大,道:“阁下以北斗作棋势,天下一绝,但不知武艺又如何?”
东离长卿冷声道:“仍是天下一绝!”
高巍虽知他可能武功不弱,但亦自信,他以《断山剑法》纵横江湖数十载,如今到了西蜀地区来,岂能输了气势?道:“敢称天下一绝,莫要自信过头了。”而后,见东离长卿手无寸铁,打算徒手与自己一较高下,道:“为了公平,我便弃了这剑,与你徒手一战。”
东离长卿冷笑,道:“倘若你此时弃剑,待会儿一定没有再使剑的机会。”
“狂妄!”高巍毅然将手中之剑倒插入雪地,下一刻,身影一动,主动出击,以掌作刀,对着从容淡定的东离长卿面门直取而去。
东离长卿却没踏出半步,立在原地,待高巍一近身,陡然间俨如猛龙惊醒,气息翻江倒海般暴涌,丝乱扬,双目斗射寒芒,只瞧了一眼高巍,右掌挥出,顿时风雪狂舞,一股绝强的掌风向他席卷而去。
“不好!”高巍大吃一惊,措手不及,想要抽身后退已然来不及,被一掌拍胸,如受千钧之石击中,五脏六腑一阵巨震翻涌,当下倒飞数丈之远,落在江边,稳住身子后,只觉一团气堵在心口,难受至极。他一运功排气,却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再无再战之力,纵使站起身来,亦是摇摇欲坠,头晕脑胀。
“一掌!”五岳散人以及凌云寺众僧,皆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
东离长卿对其余四位“散人”道:“五岳散人,也就如此。真不知,那号称大唐第一神探的狄懿手下,竟是些不堪之辈,难怪这么多年过去,十二惊溟碑被毁一波仍无一点进展。”
余下的白世轩、钟无廖、秦衡以及公子厌四人,见其道出四人过往,不禁暗自猜测东离长卿的身份,他们奉命追查当年的十二惊溟碑被毁一案,知道的人仅有几人,而且“十二惊溟”四字已成大唐禁忌,他却能云淡风轻说出,身世定然不低。倘若不小心惹上了朝廷中人,那就不妙了。思及至此,四人便不敢轻视东离长卿了,公子厌问道:“你是谁?”
东离长卿还未开口,一旁的江尚真却笑道:“你们还号称什么五岳散人,就连当年于泰山封禅大会上以《离阳神诀》惊世的东离长卿也不知道,作为狄懿手下,竟能如此眼瞎,真是他看人走眼了。”
四人一听东离长卿之名,顿时一震,相互看了一眼,公子厌道:“难怪一掌之力足以排山倒海,不愧为‘临渊四客’之,大哥挨这一掌,倒也不足为惊了。”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五岳散人同气连枝,而且是遇上你东离长卿,若不在你这里拿回点什么,怕是以后这大唐武林,难以有我五岳散人的立足之地了。”
东离长卿却转身走向楼清姝,路过江尚真身旁时,一掌拍在那口佛钟上,登时钟声雄浑,震远百丈,大佛、岩壁等上的冰雪簌簌掉落,也震得凌云寺众僧,姜云恪、楼清姝以及东离焱二兄弟双手堵耳。待钟声袅袅悠悠后,东离长卿才道:“你四人非我敌手,一战到底,终究没什么乐趣。”
这三句话,当真是对五岳散人最为打击,也倍感受辱。那衡山“无崖剑”秦衡却是不服,道:“纵是我五岳散人不敌你东离长卿,但却在你这里这般受辱,我秦衡今日便来会一会你这‘临渊四客’之。”
“我公子厌也来会一会!”“钟无廖来也!”“白世轩问剑‘临渊四客’之!”
秦衡身一甫动,公子厌、钟无廖以及白世轩先后出剑,四人齐攻向东离长卿,东离栾等人倒不担忧,楼清姝却心若惊澜,道:“你们四人打我舅舅,赢了也不光彩。”
东离长卿不为所动,躲过秦衡一剑,转瞬来到江尚真旁边,道了一句“借钟一用”,扣住佛钟,单手倒举而起,直接冲入四人当中,轮动重逾千钧的铁钟。“铛铛铛”金铁交击之声此起彼伏。
东离长卿抡动铁钟,力道甚是惊人,砸向左边挺剑刺来的公子厌,却被他横剑在胸挡住了,当即退后数十步。而前方的钟无廖与右边的白世轩的双剑横纵齐至,东离长卿举钟纵上半空,作一天隼朝地之势,运劲于手,转动铁钟,回落之时,又白、钟二人的剑荡开,二人只觉一阵手麻。暗惊之余,二人再次分左散右,合击而来。
而被击退数十步的公子厌已恢复状态,挺剑冲来。这一下,东离长卿陷入四人的合击当中,不过他以钟护身,且力大无穷,抡着重钟,先是挡住公子厌、钟无廖二人的攻势,再一掌挥向白世轩,将其击退后,一退横扫,将秦衡扫退。
得了空,东离长卿立身于铁钟之上,双手将棋盘上的雪子摄来,运转于周遭,待白世轩等四人自四方持剑飞来时,一挥手,雪子尽数飞出。白世轩等四人见雪子如无数断刃,只一碰身,立时就被割破衣衫,只得挥剑格挡。在格挡之时,东离长卿却倒举着铁钟,自西而东,又自南向北,逐一将四人击溃,皆是铁钟狠狠地撞在四人身上,登时四人四散而落,吐血而败。
东离长卿将铁钟稳落在地,道:“五岳散人,不过如此。瞧不起蜀山论剑,大可半年后前去蜀山与我的传人一战,看看你四人能否打败他。”
楼清姝却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姜云恪,若她所料不差,东离长卿并未收过一名弟子,也并未传授过他人《离阳神诀》,就连两位亲子也是由东离栾自小到大带着修习的。此刻他说出“传人”二字,说的便是姜云恪。
五岳散人初来西蜀地境,竟输给同一人,而且在其手下并未过十招,生平耻事,不可抹去。此刻东离长卿更是让五人半年后与他传人一战,若是不接,世人便会以为五岳散人败在他手,就连其传人也畏惧,若是届时打败东离长卿传人,也会被世人嘲笑,只配与其传人相提并论,若是输了,更为世人传为笑柄。五岳散人思及至此,愤懑难平,五人抹去嘴角血迹,目光阴冷直视东离长卿,伤势最重的高巍,颤颤巍巍,咳嗽不止,道:“东离长卿,这次的耻辱,我高巍势必要拿回。你也不必说甚与你传人一战,我高巍今日于乐山大佛下立誓,半年后的蜀山论剑,再一决高下!”说罢,当先提着剑,拄着向江东岸上离去,余下四人,仍是同样的态度,含恨离去,五人身影渐渐消失于浓浓雪中。
而后,东离长卿一拍铁钟,铁钟横移至江尚真身旁,道:“此钟甚重,江兄若摆脱得了大佛寺院,用为武器、练功再适合不过了。”
江尚真摇头而笑,道:“东离长卿不愧为四客之,今日一见,江某那是佩服至极啊!”
“客气!”东离长卿随意敷衍一句,走到姜云恪身前,道:“云恪,此生我东离长卿在武道上只指点过你,即使你不承认是我的传人,我也希望你在半年后的蜀山初展头角,打败五岳散人。”
“二尊重说了便是,我自当尽力。”姜云恪也不拒绝。况且东离长卿所言不差,二人虽无师徒之实,却有传授武学之恩,蜀山论剑,他本就想试一试的。
东离长卿见其应允,拍拍他的肩头,目光又在东离焱、东离淼二兄弟身上停留了一下,道:“你兄弟二人,这些年跟随你们伯父钻研武学,五年前败在李涵渊手下,半年后,若是再输,就是丢了你们伯父的声名了。”二兄弟齐声嗯了一声,然后东离长卿直接踏着大佛之上,很快不见了身影。
五音谷的尚萳,向东离栾、夏侯逍遥、江尚真以及凌云寺众僧,最后是姜云恪一一告辞,坐上小舟,悠然抚琴,缓缓西去。
江尚真举着佛钟,婉拒苦慧禅师的邀请,向东离栾留下一句“半年后蜀山见”见后,踏着江面南下了。而后夏侯逍遥也不作别,兀自沿着岩壁东去。
大佛下,还剩下凌云寺众僧以及东离族等人,东离栾对着苦慧禅师左手合十,微微躬身道:“大师,贵寺与东离族为邻百年之久,如今舍弟在凌云大佛下造下杀孽,承诺在此礼佛三日,剩下的一日,就由我替他吧。”
苦慧禅师道了声佛,东离栾转身吩咐东离焱二兄弟、姜云恪以及楼清姝四人携伴而回,便在大佛下跪下替第忏悔,凌云寺众僧围坐在旁,念起往生经。姜云恪等人见他决心在此礼佛一日,便不再多说,四人便顶着大雪,往凌云寺方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