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往回走近姜云恪,露出他的容貌,浓眉如峰,目光似剑,居高俯视着姜云恪,轻轻启唇,道:“小子,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姜云恪长居深山,最远路程便是山下的小镇,见过的江湖人多为来三绝观请玄清道士占卜算卦、测吉凶量祸福等玄事的路人。
此番这身躯魁梧如山的大叔忽然问起,姜云恪竟回忆着所见路人中是否有此一人,神态颇为认真。
那人似是见他年纪尚小,心纯无邪,无言以对,收起笑容,直起身子,转身边走边说道:“据说青城山中,隐士颇多,最为出名的要数那三空老剑人,以及其唯一传人小剑人。小子,你就是那小剑人吧?”
姜云恪快步跟在他身后,这次并未拉开一段距离,听他漫不经心的话,心中噎堵至极。
自记事以来,所遇路人口中皆叫他“小贱人”的名号,却又无奈,只能出言吐脏,以慰愤恨不平之心。
此番这大叔再次提及,再听到他云淡风轻的笑声,只觉此人极为近人,于是壮胆骂道:“你这大叔,亏我看你第一眼还觉得你是个温和可亲的人,谁知一开口,竟然和以前那些人一样肤浅。”
那人呵呵轻笑了一下,又道:“这世上谁人不肤浅?”
姜云恪道:“我知道这世上有唯一一个不肤浅的人,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那人轻笑着摇摇头,却又忍不住好奇,脑中却浮现一人,开口道:“你想说那人是你师父三空老剑人吧?”
姜云恪摇摇头,笑道:“不是。”
那人好奇更甚,哦了一声,却不问是谁。姜云恪本想吊他胃口,却换来他漠视的表现,当即问:“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那人道:“人心最是难净,只要是人,必拘于贪嗔痴三念,必困于七情六欲。所以,我并不是很想知道那是谁。”
姜云恪只一少年,涉世未深,且心性尚未成熟,哪里知道何为贪嗔痴、七情六欲。
不过,在他心里,山上观中玄清道士通晓玄理,能占卜测相,懂的东西很多很多,那便是一个不困于尘俗的得道高人,自然不算在肤浅一类人中。
见那大叔不感兴趣,姜云恪心里越是想吹捧一番玄清,他快步向那人齐步,道:“大叔你知道这青城山的三绝观吗?”
那人缄默不言,只是步履平稳的向竹林边缘的小径深处走去,姜云恪追上他后,道:“大叔,我说的那个人就是观中的玄清道士。”
那人脚步停了一下,姜云恪撞在他的大腿根上,抬头见他仰观天凝思,心想玄清的名声果真显赫远扬,得意忘形之际,那大叔忽然又开始缓步走了。
姜云恪见他所走之路与自己回去是一道路,便喘着气追上去,将玄清大大吹捧个不休,也不顾那高冷大叔心情是好是坏。
半盏茶时间过去,两人来到了小竹屋前的十几米外,姜云恪仍是喋喋不休。
那大叔瞧见前面被竹枝遮掩的竹屋,停下了脚步,对姜云恪道:“你这小子,脸皮够厚,幸得我受得了这份聒噪,若是换了你那杀人如麻的师叔聂渊,只怕你早已丧命永远闭口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师叔聂渊,你是谁?”姜云恪此刻忽然听他说到聂渊,微有诧异。
“我是来杀你师父的人!”那人低头望着姜云恪,嘴里出冰冷的语气,面露冷笑,直起身子,哈哈一笑,人如魑魅般消失于姜云恪的眼中,留下几道残影,笑声一毕,他人早已坐于小竹屋下的竹桌旁了。
姜云恪一凛,心绪恍惚,心灵大为震撼,当即向小竹屋奔跑而去。
左小仙早已停止练刀,刚从屋内出来,便见到桌前坐着一位陌生男子,这月夜时分,想必是路人借宿,于是有礼问道:“请问前辈您找谁?”
那人听她叫自己前辈,携有一两分江湖气,不似姜云恪那般单纯,不禁打量了一下左小仙,乍一看,只觉她形容神色与自己所识故人有几分相似,不禁问道:“你可识得襄阳城主左青云?”
左小仙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你认得我爹?”
那人心神一紧,正欲续问,三空自另一间屋中出来,左手提壶,右手持杯,笑道:“东离二尊主深夜临访寒舍,三空无招待之物,唯有一壶清茶聊表敬意。”
那人正是四客之的东离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