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腔子里怦怦直跳,明不明白是一回事,有没有听他亲口说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眼下是酸甜苦辣都齐全了,混在一处成了浆糊,把她的脑仁儿都绞得生疼。
她若是旗下户族里的普通女孩儿多好,用不着顾忌那么多,爱他就跟着他,不论贫寒还是富贵,天涯海角和他在一起。无奈他是皇帝,她身上背的是血海深仇,两个人永远都无法jiao集。
她眼里的哀戚愈浓重,低着头肃道,&1dquo;万岁爷说的奴才听不懂,也不想懂。奴才姓慕容,是大邺朝的余孽,万岁爷提防着奴才也好,不待见奴才也好,奴才绝不敢有半句怨言。万岁爷有什么旨意只管吩咐奴才,奴才即刻就去办,若说心意就言重了,奴才微末之人,怎配当这二字。”
又是一径的推诿,她慕容锦书装傻真个儿毫不含糊!她到底要愚弄他到什么时候?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很痛快么?皇帝喃喃道,&1dquo;那太子呢?你和他又是怎么回事?”
&1dquo;奴才受太子爷错爱不胜惶恐,奴才原就是糙芥,哪里值当主子爷费神的!恳请万岁爷恩准奴才上山守陵,奴才活着只求心安,至于旁的,一概不论。”她深深福下去,&1dquo;万岁爷开恩,放奴才去吧。”
皇帝道,&1dquo;你可知道进了陵里是什么结局?终生都出不来了,活着日日撞钟敲木鱼,死了就葬在山脚下。你进不了祖坟,见不着爹娘,这样你也愿意?”
锦书咬着唇点了点头,&1dquo;奴才生就是这样的命。”复低声呐呐,&1dquo;慕容家也容不得我这个不孝子孙。”
皇帝长长一叹,&1dquo;朕出不了紫禁城,朕一生都jiao代在那把御座上了。”他灼灼看她,&1dquo;朕出不去,你就得留下陪朕。你不愿晋位份,朕可以不动你,但你绝不能离开,朕要你伴着朕,到朕晏驾的那一天!”
第1o4章qíng极生怨
&1dquo;奴才斗胆问万岁爷,您在慈宁宫里说,有了我们老十六的消息,是不是真的?”锦书急切地问,&1dquo;请万岁爷据实以告,奴才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奴才想见见他。”
皇帝的嘴角缓缓扬了起来,他笑道,&1dquo;正是这话!只要你乖乖在朕身边,朕保他一生平安,倘或你生出二心,那等护军把他带回来,就有他好果子吃的了!粘杆处你听说过么?里头的禁军可是从几百万虎1ang之师里jīng选出来的狠角色,怎么叫人生不如死,他们门儿清。落到他们手里,十条命也不够折腾的,你想想清楚吧!”
锦书一时真被他唬住了,但细听他避重就轻,又觉得有些不太靠谱,保不定他是为了稳住她扯的白话。依着他多疑的xing子,既然有了永昼的消息,断不会把他放任在外,不把他拿回来,岂不于理不合?
她面上不便表露,诺诺应了,暗想势必要弄清楚才好,正是备着离宫的当口,若是真有了永昼的下落,为了他也得留下。可若是皇帝信口以这个作幌子蒙骗她,那她守在这宫里就没有意义了。
门外的廊庑下传来一串脚步声,然后就是李玉贵诚惶诚恐的声音,&1dquo;奴才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万岁爷这会子正歇着呢,您有事儿过了这个点儿再来,先容奴才通传,等万岁爷召见了您再进殿,成不成?”
&1dquo;狗奴才,又来诓我?这会儿都申时了,万岁爷歇的哪门子觉?皇父素来最遵礼法,还会带头乱了规矩不成!”太子一脚把李玉贵踹翻了,冲着东梢间拱手,故意大声道,&1dquo;皇父在上,儿子来给您请安了。”
&1dquo;太子!”庄亲王急得要跳起来,拉又拉不住,这么大个小伙子,又日日练布库,使刀剑,他一个整天提溜鸟笼子的着实是拦不下来。可他憋了浑身的劲儿,把手脚摊成了大字型,横梗在他前行的路上。
了不得啊!谁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qíng形,万一他俩正在&1dquo;那啥”,太子直愣愣闯进去,扰了万岁爷的雅兴,来个恼羞成怒,那他这大侄儿怎么办?
庄亲王冷着脸说,&1dquo;你犯什么混?这里是能乱闯的吗?回去!”
太子几乎要狂,他握着拳吼,&1dquo;三叔,你让开,再挡横,别怪侄儿连您一块儿揍。”
&1dquo;你长能耐了?连我一块儿揍?你揍我试试!”庄亲王气得小胡子上翻,&1dquo;你只当你长大了我就没法儿收拾你了?没王法的!”说着摆开架势要和太子过两手似的。
太子不过是气话,他再光火也不能和自己的亲叔叔动手,于是他蹿下廊子一跃,绕过了庄亲王直朝西次间奔去。
庄亲王gan瞪眼,跺了跺脚忙不迭跟上去,边追边想,这叫什么事儿!孩子成了人有自己的想法了,太子擎小儿捧在手里养大,牛脾气上来和他老子一样的犟筋,这可怎么办?要出大事了!
锦书正慌得不知怎么才好,勤政亲贤的门哐当一声就给推开了,太子和庄亲王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皇帝飞快扯了椅搭把锦书裹住,喝道,&1dquo;孽障,你眼里可还有朕!”
太子看见锦书那样1ang狈,早就已经痛彻心扉。他狠狠瞪着皇帝,像只受伤的shou,什么规矩伦常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庄亲王不见他打千儿,忙摁他的脖子,嘴里说道,&1dquo;东篱给皇父请安了。”
皇帝昂而立,眼里是冷冽的光,&1dquo;他哑巴了不成?请安还要别人代劳?”
太子看见锦书默默对他摇头,楚楚的尽是哀求的神qíng。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rǔ,他敬着爱着的女人被皇父这样对待,他一个爷们儿家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皇父啊,您不是为人足重吗?为什么面对这么个弱女子要动粗呢?她已经足够可怜了,您怎么忍心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