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摇头道,&1dquo;你自更衣,我要到皇后娘娘跟前磕个头再走,这后宫是谁家天下呢,总回避着也不是法子。”
太子想想也有理,应道,&1dquo;那你先去,我回头就来。”
锦书退出正殿往偏殿的抱厦里去,打了门帘进去,皇后穿着正红的并蒂莲团花比甲,悠哉在高座上端坐着喝茶,神色倒是如常,视线在她脸上一绕,也不说话。
锦书上前磕头,&1dquo;奴才给主子请安啦。”
皇后换了副笑脸子,&1dquo;先前是误会了,叫姑娘受了委屈,眼下可大好了?”对旁边侍立的带班宫女道,&1dquo;快搀起来吧。”
大宫女弯腰相扶,锦书站起来对她欠身,&1dquo;劳烦姑姑了。”又对皇后敛衽恭肃道,&1dquo;回主子的话,都好了,奴才这就回慈宁宫上值去了,知道主子来了,先来给主子磕个头。主子别拿这个当事儿看,就是包公也有断错案的时候,奴才还要谢谢主子体恤呢,按着律法,在宫中偷盗是要上菜市口的,主子菩萨心肠,王谙达是瞧主子qíng面才判了奴才杖刑,要是当时明正典刑,奴才这条命也就没了。”
皇后讪讪的笑,这会儿正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怪自己心慈手软,倘或当时就办了,现在反倒好了。太子恨她不过一时,母子没有隔夜的仇,哪像现在,见了她像冤家似的。自己就生了这么一个,小时候他有不足,多病多灾的,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养大的。如今为了个丫头连母亲都敢顶撞,她是满腹牢骚没处倾吐,为这事眼泪都流了一缸子,眼里见了她,心底都恨出血来,抓不着错处又不好开,熬得心肝都疼,她还巴巴送来让她瞧,愈戳她心窝子。
&1dquo;难为你通qíng达理,我这儿怪过意不去的。”皇后硬生生挤了个笑脸儿,&1dquo;那你别耽搁了,只管去吧,老祖宗那儿短不得人,我顾着你的脸面,回头必定给你个说法儿。”
锦书也巴不得快走,皇后的眼神像尖刀,刀刀要活剐了她一样。她忙不迭谢恩却行退到殿外,深深吸了口气,径直出了景仁门,朝慈宁宫方向去了。
第七十五章长近尊前
门口的宫女打起了帘子,太子从外头迈进来,他换了万字不到头的玄色常服,外面罩了件酱红的巴图鲁背心,脚上是福寿双全粉底皂靴,因着还在生闷气,脚步使了劲的踩在金砖上,啪啪的作响。
皇后抬眼看他,身量赶上了皇帝,那五官长相简直和皇帝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皇后长叹了一口气,他大了,听说整治宗人府皇戚揽权手段很老成,连太傅都极力夸奖他。这孩子可贵就在率真上,朝臣面前再立威,到了母亲这里就是个任xing的孩子,不像二皇子东齐,小小年纪就两副面孔,皇父跟前仁孝有加,背过身去就是个霸王,搅得他母亲章贵妃宫里jī飞狗跳的。
太子踏前几步打千儿行礼,&1dquo;儿子恭请母后万福金安。”
皇后抬了抬手,&1dquo;太子起来。”指着边上坐垫儿道,&1dquo;到我身边来坐。”
太子梗着脖子道,&1dquo;儿子站着回话就成了。母后今儿来是接着训斥儿子吗?”
皇后怔了怔道,&1dquo;你是这么和我说话的?我在坤宁宫里等了你三天,盼着你来瞧瞧我,你呢?来了吗?把我撂着,只当没我这个母亲!”
太子垂手冷冷道,&1dquo;儿子不敢,儿子这两天接各处奏报,实在是不得闲,原想今儿晌午来给母亲请安的,不想母亲惦记儿子,倒先过来了。”
皇后沉着脸想,真是个孝顺儿子!和锦书说笑有空,来给母亲晨昏定省却不得空,这还没娶媳妇呢,眼里就没了母亲,往后不定还要怎么忤逆呢!皇后委屈得想哭,硬是咬牙忍住了,吁道,&1dquo;爷们儿家是要以国事为重,只是我心里想着你,几天不见牵肠挂肚的。”
太子扭头问皇后的贴身嬷嬷,&1dquo;娘娘这几天睡得好不好?进得香不香?”
嬷嬷道,&1dquo;回太子爷的话,主子这两天夜夜到子时才安置,赶着给您绣百子被,熬得两只眼睛都坏了,奴才们劝她也不听,说早些预备着,临着事儿就不忙了。进餐进得也不香,顿顿只吃素,小半碗米饭就打了。”
太子一听心里不落忍了,好言道,&1dquo;什么百子被,何必您亲自绣呢,jiao造办处就是了,当真熬坏了眼睛,叫儿子于心何安呐。”
皇后朝他伸出了手,太子乖乖靠了过去,皇后在他手背上拍了拍,&1dquo;我的哥儿,等你为了人父就知道了,天底下没有不爱惜自己孩子的父母,我是这样,你父亲也是这样。”
提起父亲,太子心里拧成了麻花,他要是疼爱儿子,何至于铁了心的和他争?平日里千般好,万般好,到了这关头还不是只顾着自己!
皇后知道他的心思,他们爷俩落进同一个陷阱里尤不自觉,还龇着牙对咬,锦书那小蹄子八成暗里高兴得了不得。唉,这又是个坏疽不能碰,要顾全皇帝和太子的父子qíng,也得顾全天家的脸面,揭开疮疤容易,要愈合只怕得费大周章,姑且只有闷在肚子里。
这只是一方面,再者说,她也着实害怕。皇帝端着架子极力的要保住尊严,大家装聋作哑的尚且天下太平,可要是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皇帝横下一条心豁出去要翻锦书的牌子,到时候怎么办?谁又能阻止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