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望心中感慨,缘分果然浅得很,这一别,当真是生死两茫茫了。
六儿小心看她神色,呐呐道,&1dquo;姑娘,你要哭就哭罢。”
毋望勉qiang笑笑道,&1dquo;我哭什么?我又不是朝廷命官,也不是世儒学子,莫非也要为大行皇帝一大哭么?”
六儿道,&1dquo;姑娘还打呢,头里哭得什么似的,转天就忘了,到底小孩儿心xing。”
毋望也不以为然,虽然心里还是不受用,可一个同亲生父母都生离死别过的人,你还叫她为个认识了才两三个月的人死去活来,那是万万不能的了,牵挂是有的,牵挂了一阵子也就忘了,不疼了。
&1dquo;对了,得风楼的掌柜说,让我把这封信转jiao姑娘。”六儿从怀里掏了信递给毋望,好奇道,&1dquo;我不识字,上头写的什么?”
毋望看了信封道,&1dquo;是裴公子留下的信。”拆开来看,只一张纸,不像是信,展开了纸竟是这家铺子的房契,两个女孩相对无言,顿了半天六儿道,&1dquo;裴公子对姑娘真是用心良苦,姑娘呢?”
毋望将房契收好,也不说话,心道,我的心怎么样你怎么知道,横竖死等他三年,也算报答他的一片真qíng罢。三年后若是正室,自然嫁得,若还不是,那话当两说了,只当这三年青net白废罢了。
铺面都整理好了,渐渐也有客人上门来,因是国丧,这几日吃不得酒,也沾不得荤腥,家里又要上供,所以许多人来买点心茶食消闲,铺里的生意也甚忙,等打了客人们,两人皆忙出一身汗来。
才刚坐下,章程走进门来,穿着蓝色的素服,腰间扎了棕色的腰带,人愈的jīng神。
毋望道,&1dquo;章家哥哥,今日怎么得闲来?”
章程面上古怪,只说,&1dquo;我正巧路过这里,进来看看你。你可知道裴公子走了么?”
毋望道,&1dquo;我才刚听六儿说的,说一家老小全走了。”
章程道,&1dquo;六儿是谁?”
毋望对六儿指了指道,&1dquo;就是她,家乡了瘟疫逃难出来的,看她可怜才收留的。六儿,来见过章公子。”
六儿福了福,退到里间收拾厨房里的炊具去了,留他们二人说话。
章程吞吞吐吐道,&1dquo;我今儿来是有事同你说。”
毋望瞧他满脸的愧疚之色,心下已有了计较,笑笑道,&1dquo;什么要紧的事直得你这么一本正经的。”
章程愧疚道,&1dquo;头里同你说的事怕是不成了,太太托人给我说了亲,等国丧过了就要把人接过门了。”
毋望心里苦笑,竟被婶子说着了,果然是人往高处走的,又想这章程如今也是身不由己的,再说自己立了志要等裴臻的,若今日章程领了人来求亲,反倒不好推脱,如此这般倒还好些,便道,&1dquo;咱们头里说的哪里作得数,不过是你我的玩笑话罢了,你现下大了,正经过日子才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章程道,&1dquo;是太太娘家乡里的,父亲在衙门里做典簿,旁的就不知道了。”
毋望点头道,&1dquo;衙门里有人好办事些,这门亲说得很是不错,也难为太太上心了。至于我,你不必替我cao心,我也想过这事,思来想去还是做兄妹好些,若真在一处了,免不了磕磕碰碰,日子久了还要生怨,不如现下好,大家见些面客客气气的,岂不自在。”
章程听了这些话,又看她毫无半点难过之色,心里不免有些着恼。他为了订亲的事折腾了几宿没合眼,到她这里竟成了小事!当下悻悻道,&1dquo;是我冒失了,想来裴公子安顿好家小必会来接你的罢。”
他果然还是在意那些谣言的,既这么的,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毋望心里仅剩的丝惆怅也烟消云散了,对他的话并不反驳,淡笑着翻开账簿,只道,&1dquo;太太娘家的姐姐和外甥女还在么?你要成亲了,她们可还住得下去?”
章程烦恼的坐在八脚凳上,气结道,&1dquo;太太真是个不问事的,那日竟同姨太太说要把姨表妹一同娶进来,两头齐大,我为这个脑仁儿都疼了,又不好和太太说。”
毋望低头想,真是乱得不一般,正房还没过门,平妻都准备好了,章程这个老实人又说不出什么来,可见就是被人鱼rou的好材料。眼下既然和他撇清了,话也就好说了,便道,&1dquo;依着我看,你怕是娶不成那典簿家的小姐了,凭着那位姨太太搅屎棍子似的能耐,你到最后恐怕要娶两姨表妹的,到底谁家姑娘愿意和另个女人一道进门呢,又不是嫁不掉,上赶着和人家两头大!你那太太办事不通得很,既要亲上做亲,何必再到别处找人说媒,让表妹做了正房,再纳两个妾也就是了。”
章程叫她说得满脸通红,又觉得她说得极是,一时不知该怎么还口,只好闷声叹气。
毋望从抽屉里拿了二两银子和一吊钱来,放到他手里道,&1dquo;这个你拿着罢,我婶子早就给你备下了的,咱们铺子开了这些日子,也有些盈利,这是你当日的本钱和利钱,本来一早就要给你的,只因你才来,便拖到现在。”
章程推辞道,&1dquo;我原就没想拿回这个钱,还是放在你们这里好备急需罢,我如今也不缺钱,你何苦拿它来叫我没脸。”
毋望也不管,只顾往他手里一塞,道,&1dquo;你若还想在这里生利可不成,往后店里生意怎么样还不知道,裴公子一走,谁知还会生出些什么事来。”到底再不肯收了。
章程没法,只得叫小厮把钱放好,道,&1dquo;我日后也不知什么结局,你这里只怕来得不多了,你万事当心罢,想想从前真是好,每日种地耕田,虽累些,好歹自在,哪里似如今,光家里的事便疲于应付,活着倒像是为了别人,真个儿是憋屈。”
毋望道,&1dquo;谁没些烦心的事,你这算什么!左右自己拿主意罢,要么一摊手,叫姨太太把家当搬回自己家去gan净!早知这样,太太过继你gan什么?给你那表妹招个上门女婿不就成了么!”
章程又是好一通的长吁短叹,毋望也恨他没主见,一个爷们儿倒叫一群女人拿捏,又丢不开得来的富贵,活该受罪!便不再理他,叫他一人gan坐着,自己只管算起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