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臻抬头看着月亮,又低头看看扇面,上头有李之仪题的词,其中有一句写道:不见又思量,见了还依旧,为问频想见,何似长相守&he11ip;&he11ip;天不老,人未偶,这句写得真是好!
正神游太虚,见花墙下有个人在那探头探脑,呼助儿过去,裴臻斥道,&1dquo;谁在那里?”
见裴臻动怒了,那小厮忙跑来回禀,&1dquo;大奶奶正在房里闹呢,前朝的翠屏都碰倒了,玉碎了一地,老爷和太太都惊动了,阑二爷和二奶奶在跟前劝着也不顶事,只好叫奴才来请大爷。”
裴臻头痛yù裂,直直躺倒在摇椅里,瞌眼问到,&1dquo;又出什么事儿了?”
小厮回道,&1dquo;上回琅古斋送来的掐丝头面奶奶嫌成色不好,今儿要换,相上了一套翡翠的饰,还要再添五百两,差了小丫头上公中取银子,账房的伍先生说要回了大爷才能领,奶奶不依,在那儿就闹了一通,回来想想委屈,这会子又闹上了。”
&1dquo;这夜叉星,整日里除了头面,吃食还会什么!”裴臻恨声道,&1dquo;她的嫁妆分毫未动,添个五六百银值什么,公中的钱岂是随意动得的,还砸了我的翠屏,几个五百两都够了!”
助儿道,&1dquo;大爷还是去趟金钥馆罢,没得把西汉的田huang狮子也砸了。”
裴臻道,&1dquo;叫她去砸,你去传个话,只要她不把祠堂里的祖宗牌位砸了,家里的玩意儿摆设爱砸哪样由她xing子。送老爷和太太回去休息,就说叫二老受惊了,明儿我去赔罪。”
助儿领了命,才要退下,突见槛jú园外乎啦啦来了一大帮子人,忙退回到裴臻身边,心有戚戚焉的望着为的臻大奶奶。
这臻大奶奶叫纪素卿,长得也是一副花容月貌,才满十九,正是青netg原也端庄贤淑,自打得知爷要纳妾那日起却整个变了一个人,三句话不对,立起两个眼睛来就骂人,真真如同个母夜叉。
裴臻也不说话,直钩地瞪着她,那素姐儿面上一臊,花带雨地哭了起来,嘴里说道,&1dquo;你如今不把我放在眼里头了,我才要五百两,你那账房竟拿话噎我,我在这个家还不如丫头嬷嬷呢。”
裴臻摒退了左右才道,&1dquo;哪家的丫头嬷嬷动辄能使五百两银子?你财大气粗,我裴家供奉不起你!安理说你爹只是个小小的编修,七品的小官,月俸不过七石五斗,如今你出手三五百两不在话下,我可曾说过你?因你是个主子,怕你在一gan奴才面前难做人,事事顺着你,你倒好,愈的纵xing起来了,搅得家无宁日,你可还知道上头有公婆,下头有小叔妯娌?亏你还是主子奶奶!”
素姐儿道,&1dquo;打量我不知道,你如今迷上个破落人家的丫头,要娶奶奶了,就叫下头的人给我没脸,三五百银子算得什么,就是三五万你臻大爷立时也拿得出来,偏我要用就没有了,你这不是存心叫我难堪是什么!”又哼哼冷笑道,&1dquo;我爹是七品的小官是不假,拿捏不住旁的人,倒叫你这姑爷来笑话,口下留些德,日后兴许还有求着人的时候,到底刘郁早死了,就是正一品也不中用,燕王爷跟前也说不上话,你得意些什么!”
裴臻听了这话恨不得给她两个耳刮子,喝道,&1dquo;仔细你的嘴!我若坏了事于你也没好处,且让你信口胡诌去,若出了差子,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素姐儿也自觉说漏了嘴,面上悻悻的,两人各自平息了片刻,素姐儿想起他晚上未吃什么,便道,&1dquo;我着人拿胭脂米熬了jī丁金丝枣的粥,给你送一碗来罢。”
裴臻拉着脸子,胡乱往摇椅上一躺,冷冷道,&1dquo;不用,你自去吃罢,要银子只管到账房支去,只一条,刘家那女孩儿的事你不许cha手,你我与旁的夫妻不同,你心里也是知道的。”
素姐儿提了提裙摆子,歪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1dquo;你别忘了,我是嫡妻,燕王殿下做的媒,我要是不点头,任你通天的本事也进不了园子。你要养外宅我也不管,只盼你别失了大家子的体面。”
裴臻冷笑道,&1dquo;既如此,那我只好按平妻的礼来娶她了,你可不要后悔。”
&1dquo;你敢!”素姐叫道,&1dquo;把我惹急了我可是什么都gan得出来的,不信你且试试。”
裴臻原还对她有几分qíng义,如今一吵起来就成了死对头,直恨得要生吞了她,心道,我原就是被bī着娶了你,心里委屈不去计较也罢了,如今你竟打算爬到我的头顶上来了,愈想愈气,扬声喊道,&1dquo;来个人,把我的文房拿来!”
素姐儿煞白了脸道,&1dquo;怎么?你真要休我?”
裴臻淡淡道,&1dquo;燕王驾前我自去领罪。”
素姐儿不怒反笑,问道,&1dquo;我哪里错了,你要休我?”
裴臻道,&1dquo;无子,善妒,口多言。”
素姐儿在树下的石凳子上坐定才道,&1dquo;为何无子臻大爷可知道?还是到老爷太太跟前去理论理论?这无子的罪名我一人担着没得紧,倒不如说开了叫大家乐乐。”
院外才进来的几个小厮丫头听得一脑门子汗,助儿心下纳罕,这几年无所出想来还有内qíng,不管怎么先稳住了大奶奶再说,真有事,捅出来了爷面上总无光的。一面忙扑过去抱住素姐儿的腿,劝道,&1dquo;我的好奶奶,大爷什么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睡一晚,转天就忘了的,做什么当真了。”又去求裴臻,&1dquo;大爷心里不痛快打奴才两下也就是了,何必同奶奶置气伤了感qíng,若细究起来也未必就得了好,大爷三思罢。
裴臻转过身去粗喘了半晌,手心里捏出汗来,复又细细掂量了,最后颓然道,&1dquo;我一时热昏了头,奶奶原谅我失言罢,莫要气伤了身子。”又吩咐素姐儿身边的大丫头道,&1dquo;扶你们奶奶回去仔细伺候着,那五百两我明儿叫伍先生亲送了来,给奶奶赔罪,今儿我身上不慡利,且饶了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