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头懊悔,一头又在臆想,多好看!她捂住嘴窃笑,倒一点都不觉得那身子和脸不般配,他不论怎么长都是无可挑剔的。阿弥陀佛,原来自己这样懂得欣赏美!头一眼没看明白,再补上一眼,那眼不亏,深刻而透彻!
容与早披了衣裳出来,怕把她吓着了,往后不敢见他。可出来后看见她在那里手舞足蹈,一会儿跺脚一会儿搓脸,愁肠百结过后又是一张咧嘴大笑的面孔,他突然浮起了深深的无力感。看来自己并不真正了解她,他知道她和别的女孩不同,但终归没意识到她是这样一个矛盾综合体。
他咳嗽一声,&1dquo;布暖!”
她乍听他喊她吓了一跳,怔忡转过身来,别扭的欠身,&1dquo;舅舅。”
他倒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一阵阵热。下面该接什么话?训她一通,教育她不许混闯男人处所?似乎也不必这样小题大做吧,他这里并不拿她当外人,刚才那事除了尴尬,别的也没什么。
布暖拿脚尖挫挫地,连看都不敢看他,&1dquo;舅舅生气么?别生气,我什么都没看到。”
正宗的睁眼说瞎话!容与嗯了声,&1dquo;真的么?”
她犹犹豫豫张开两指比了个&1dquo;一点点”的手势,&1dquo;屋里暗,光线不好。”
他气结,&1dquo;还要掌灯让你看?”
&1dquo;那倒不必。”她暗想着,其实能看的一样没少看,只不过顾全他的面子,一个大将军,让人看见赤身露体总归不好。退一步讲,也就上半截而已。挖渠的河工还露膀子给老天爷看呢,也没怎么样嘛!她嘟囔道,&1dquo;你是男人,被人看了也不吃亏&he11ip;&he11ip;”
这下子容与不知怎么应对了,他看着她,百样滋味上心头。半晌方道,&1dquo;布暖,女孩子家要矜持些。”
布暖想我素来很矜持,如今变成这样是被bī的。搬手指头算算,自己在这段感qíng上是主动的一方,还有什么事没gan过?是自己先抱的他、还试图亲他,虽然没亲着。甚至到后来,是自己先开口说爱他,可他到现在都没有一句明白话。她也想端端正正坐在闺里等他来爱,可是没办法,他这种四平八稳的xing子,如果她不开头,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迈出半步。
她生出点委屈的感慨来,她以后都没有出头之日了,因为她爱得比他多。
偷着瞥他一眼,他的衣裳不太合身,大概是布舍人的,短了好大一截。不论料子多华贵,下摆吊在腿肚子上也穿不出翩翩的味道来,活像酒肆里跑堂的小二。她啧的咂嘴,&1dquo;我打人往成衣铺子里看看去吧,不知道有没有适合你的尺寸,换件袍子才好。”
他不以为然,站在徐徐的晚风里,自有一股飘然出尘的闲适。他说,&1dquo;不必,耽搁不了多久的,明日就回长安。”见她脸上黯淡下来,知道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家。他叹息,&1dquo;夜长梦多,逗留的时候长了,怕万一走漏风声,你懂么?”
她垂着嘴角点头,&1dquo;舅舅不必说,我都知道。”
他心里牵痛,&1dquo;那你做这脸子做什么?可见是不愿意的。”
&1dquo;我不愿意又如何?”她低头揉搓画帛,把纱上点缀的一朵金丝牡丹揉得支离破碎,&1dquo;眼下身不由己,还说什么!这趟能回来已经是预料之外的了。”
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孩,还有些快刀斩乱麻的气魄,这点想是随了布夫人的。他转脸细打量她,自打她进了宫掖就没再穿过女装,现在再看,很有些楚楚的风韵。还有红的唇,水的眼,工细的五官,美丽而深沉的脸。
她有点不好意思,微微偏开一些,&1dquo;舅舅看什么?”
他才回过神来,调开视线道,&1dquo;没什么。”
他总是这样,不自觉的在自己和她之间划出楚河汉界来。明明是绝佳的时机,可以借着这花好月圆诉诉自己的相思苦,可是偏偏说不出口。他想得太多,顾虑也太多。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他要对她的将来负责。许了她感qíng,日后怎么jiao代?他警告过自己很多遍,连着昨晚的事也一并反省。他太浮躁,那一吻不该生,还有救吗?
像个水晶做的缸子,磕了个缺口,盛得满满的水就从那里倾泻出来,堵都堵不住。
布暖实在是不自信的人,她有澎湃的感qíng,她期待他回应她。但他一再的躲避,她就想要不停的证明,证明他也爱她,和她一样深爱。
于是她带着悲切的语调问他,&1dquo;舅舅讨厌暖儿么?”
他终于迎上她的视线,微启了启唇,&1dquo;从不。”
&1dquo;那你喜欢我么?”她坚持着,&1dquo;那次在梅坞我就问过你,你的回答我不满意,今天重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