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终于从他脸上消失了,&1dquo;有人冒充他入飞来楼?”
她说是,目光肆无忌惮在他脸上打转,&1dquo;假扮白准,yù行不轨,若不是我现得早,岂不让那妖孽得逞了?朗朗乾坤,没想到居然还有邪祟作乱。打斗中孰湖砍下了妖物的一只脚,只不过不知那脚是真的,抑或是又一重障眼法。”
宽大的袖笼中,皇帝的两拳紧紧握了起来。他说:&1dquo;竟有这样的事?”然而忍不住一阵灰心,铺天盖地溢满了他的胸膛。
越渴望,越想得到,他现在就是这样的心qíng。面前的人,百样都好,他对她的感qíng,不是出于求而不得的嫉妒,也不是产生于一朝一夕。从钨金刹土的初遇,到后来他遁世,期间同进同出好几个月,那种感qíng是潜移默化的,有日渐沉迷的过程。为她一次注视,一个微笑,他可以暗暗欢喜半天。
可惜,后来的展都是他促成,他算准了白准会入套,却没想到她那么轻易爱上一个不露脸的妖怪。为什么呢,白准糊里糊涂又不着调,女人不都喜欢肩挑日月的男人吗?他以为她心念坚定,白准之流一定不能入她法眼,结果竟闹得这样不可收场。现在他想补救了,还来得及吗?
他手足无措,他心机深沉,是因为他爱得也深。之前绮艳的接触,在他单色的现世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死了千万年的心脏,重有力跳动起来,鲜活的血液涌向四肢百骸,这是瞿如或者其他人无法给予的。袖中的手臂,应付角虎和孰湖时分了心,被她用剑划伤了,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明明轻轻一拂就可以风过无痕的,居然因为是她的杰作,qíng愿忍痛,也要留下。这究竟是怎样一种铭心刻骨,爱得如此一厢qíng愿,想来好笑,却又真实存在,不容回避。
他垂眼看她的脸庞,jīng致,无懈可击,但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沉溺和松散的神色。他试图享受这种待遇,结果很快被她现了,真是不可思议。急不得,要慢慢来,江山美人,前者已然在手,后者需要足够的耐心周旋。世上最难得的是真心,如果连她也属于他,那这趟人间之行,可算是大圆满了。
&1dquo;师父知道河图洛书吗?”他静静看她。
无方皱了皱眉,&1dquo;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你指的是这个?”
相传上古伏羲和大禹时期,huang河和洛河中各有神shou背负河图和洛书进献君王,能得此物,对他的地位当然又是一重加持。可那么多外在的东西堆在面前,他就真的能万古流芳了吗?
&1dquo;你同我说这个,和白准有关?”她奇异地看着他,&1dquo;难道你遣他去找河图洛书了?”
他抱胸说是,&1dquo;我要那个有用。”
无方百思不得其解,以白准的脾气,就算要出远门,也不可能不回家同她打声招呼。她还记得他临出门时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回去晚了,让她不要着急,难道是早有预感,皇帝不会轻易放过他吗?
她看他的眼神里有隐约的怒意,&1dquo;你是意生身,愿你身正心正,别白白辜负了你的身份。”
他笑起来,眼里yīn翳流转,&1dquo;师父不要因为我意生身的身份,就对我施加诸多条框。我已经入了世,三千红尘中各有运数,连神佛都不能cha手。”
他说这些话,分明1ang子野心。她想起他的名字,伏麐,麒麟是他的掌中物,原来早就有这层寓意在其中。
初夏的夜,她竟觉得有些凉,&1dquo;你yù如何?白准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助你登上帝位,令八方臣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很不解的样子,&1dquo;师父言重了,我并未将他如何啊,不过派他出去办点事罢了&he11ip;&he11ip;师父和护国鹣鲽qíng深,现在让你们分离,确实是我失策。但事出紧急,这么做也是qíng非得已,还请师父见谅。”
他的眼里始终含着深沉的算计,从上次被困小妙拂洲起,她就已经察觉了。
细想之下依旧很让人尴尬,她不想再提及,但愿他那天的话只是病糊涂了,一时胡言乱语。可现在看来,显然是她太乐观了,他有他的坚持,执念之深,已经乎她的想象。
计较太多,最后无非让自己难堪,她定了定心神道:&1dquo;这长安城中还有邪祟,你打算怎么办?”
&1dquo;你说的是罗刹么?上次未能歼灭罗刹王,让他带着下属逃脱了,今天的大典上也有罗刹出现,加上刚才假冒白准一事&he11ip;&he11ip;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不过师父也无需太过介怀,这人间世界本来就妖鬼横行,有时候求同存异,也不是坏事。”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罗刹祸乱人间是存同求异?她枯眉哂笑,&1dquo;你可是意生身,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其实没有罗刹,就失去了搪塞的借口,行事大不方便。他见她郁郁,笑道:&1dquo;师父大概对意生身有些误会,有的意生身出现,是神佛的本意。布道也好,朝见上界诸佛也好,是本尊菩萨的分身;有的意生身则不然,他的形成可能仅仅因为神佛刹那的妄念,本来就不够纯净,红尘中打滚,七qíng六yù通体而过,只比寻常人多些悟xing和佛xing罢了。”他缓缓摇头,&1dquo;小小的意生身,实在不堪一击,师父何不猜一猜,我是属于哪一种?”
他bī近一步,无方往后退了两步,有一瞬居然感到恐惧,&1dquo;难道你不是意生身?”
他不说话,只是含笑凝视她,温和的眉眼,不怒自威。
很多事都乱了,如同一头扎进漩涡里,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不是意生身,又会是什么?世间谁有那么大的能力召唤麒麟?白准那支藏臣箭对君是有感应的,既然命定是他,大概他究竟是不是意生身,都不重要了吧。
她神qíng复杂,沉默良久,他却朗声笑起来,&1dquo;师父怎么了?真个儿怀疑我吗?我当然是意生身——光持上师的意生身。你不必对我心生戒备,我待师父的心始终如一,就算害尽天下人,我也不会动你一分一毫的。”
可是他的话已经大大出格了,她寒声道:&1dquo;你动不动我无所谓,我只要你别动白准。”
他听后,脸上顿时显现出异样的神采来,&1dquo;你说话算话,只要我不动白准,你便什么都不计较?”
无方怔住了,如果之前只是觉得他越走越远,那么现在的他,已经面目全非了。她突然惶骇起来,&1dquo;白准究竟在哪里?就算是找河图洛书,也应当有个去向。”
他调开视线,恍若未闻,自顾自道:&1dquo;我的麒麟,我自然有支配的权力。师父不必一惊一乍,他好得很。”
无方问不出下落,知道他有意兜圈子,便生出杀心来。一起念,煞气开始纵横,腰间软剑嗡嗡作响,随时准备脱鞘而出。他回过头来,满脸难以置信,&1dquo;你要杀我?只因我指派白准替我找回河图洛书,你就要杀我?”
说到最后语气里尽是绝望,好不容易在她面前建立的信心,也随着满室bao涨的暗涌,一点一点流失殆尽了。
女人真是绝qíng啊,他笑得凄怆,&1dquo;好歹我们做过几个月师徒,艳无方,白准是你的心肝,我呢?我不过喜欢你,在你眼里就是坏人,就该死?你夜半进宫,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我一届凡人,手段不及你,你要杀,悉听尊便,不过杀完了,想好怎么收场。”
还是道行太浅了,无方有些苦恼,哪天能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才算是小有所成。像现在这样,还没出手,砍刀先举在头顶上,对方有了防备,连暗箭伤人都做不到。
她刹了刹气,殿里红色的流光慢慢消散了,笨拙地掩饰着:&1dquo;我只是太着急,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笑意又重回他唇角,他温言道:&1dquo;你不必着急,此行对他来说小菜一碟罢了。师父可以留在宫里等候消息,师姐这两天说很想念师父,要不我命人领师父上北宫去,和师姐见一面?”
无方摇头,&1dquo;她进宫才两天而已,想我做什么?等过个三五年的再见不迟。”
笑容僵在他脸上,&1dquo;三五年&he11ip;&he11ip;中土可不像钨金刹土。”
&1dquo;日子不也一天一天地过吗?”她别开脸,神qíng低迷,&1dquo;你要是还念旧qíng,就请你告知我,河图洛书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沉吟半晌,&1dquo;师父是想去找白准吗?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那地方他去得,你去不得。河图洛书在夜摩天,夜摩天属于空居天,你是煞,不等你靠近,就会灰飞烟灭。”
佛法无边,不染半点污垢,佛国再和谐美好,对于煞xing未除的她来说,依然具有毁灭xing。须弥山在三千世界的最中央,周围环绕四大部洲,钨金刹土不过是南阎浮提的一小部分,所以吉祥山远不能和须弥山相比。yù界众生分十二等,人在第四等,往上还有阿须伦、四天王、忉利天等。四天王天和忉利天处于&1dquo;天”的最下层,并未脱离须弥山,因此称为&1dquo;地居天”。而夜摩天在凌驾须弥山八万由旬的空中,早就是她难以企及的高度,她想去找他,根本不可能。
她束手无策,恨他入骨,&1dquo;你居然派他去夜摩天,他是黑麒麟,难保那些天众对他没有成见。”
他依旧微笑,&1dquo;他是辅佐皇帝的麒麟,天众为什么会对他有成见?你不是说黑麒麟威风凛凛人见人爱吗,既然你心仪他,那些天众想必也都看得起他吧。”
第73章
那话她确实说过,但从未当着外人的面提起,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十分耐人寻味。
其实她心里隐约有了预感,不说破而已。今夜冒充白准的人未必是罗刹王,因为果真是他,此刻自己只怕已经祭了五脏庙了。罗刹善吃人,煞的身体对他们来说是无比的美味。罗刹天的一缕恶识,没有任何规矩来约束他,他能忍住口腹之yù和她耳鬓厮磨,也不至于堕进八寒地狱,早就飞升上位,高居神殿了。
她紧紧盯着他,面前这人,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再普通不过的rou身罢了,却让她感觉到面对莲师时都未体会过的压力。他究竟是谁?她甚至怀疑假白准就是他变幻的。可是意生身转世成rou体凡胎,早就没了仙品,他哪里来那么大的神通,伪装得分毫不差?
有可疑,她当然知道。先前jiao过手,他们几个联合起来,至多让他懒于纠缠匆匆退战。那是他未起杀念。倘或抱着伤筋动骨的决心,恐怕再添十个分身,也不是他的对手。无方权衡利弊,心下有怀疑,却不敢轻举妄动。一则修为不足,惹恼了他,他一不做二不休,她保全不了自己,还要连累外面的角虎和孰湖;二则白准下落不明,当真撕破脸,她怕他对他不利,那白大傻子就真的永远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