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去,&1dquo;我只是不放心苏画他们,一旦确定他们安全,我即刻就离开。”
胡不言见说服不了她,唯有作罢,转过身往外走,边走边嘟囔:&1dquo;你去就去,反正我不陪你疯。你让他们捉住才好呢,省得整天驱使我&he11ip;&he11ip;”说罢又回头瞧了她一眼,终归还是硬不下心肠,垂着脑袋嘱咐,&1dquo;见势不妙赶紧逃,我在青石门边第二个窗户底下等着你。”
崖儿说好,阖门换了衣裳,戴上人皮面具,再出门时,就是个八字眉、八字胡的少年模样。这是她以前惯用的装扮,楼里人见了甚至不需要询问,一眼就知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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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舍洲迎的是八方客,生意人,一般不会主动闭门谢客。所以要判断一个地方是不是出了什么要事,只需看大门。大门日夜大敞,就表示天下太平;大门虚掩上,那就可以揣测这里是不是遭了难,要出人命了。
波月楼今天就不祥,巨大的楼门闭得严丝合缝,门外站哨的也换成了一身皂袍的司命,看来紫府君已经到了。
还好,她在这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每一处暗道都了然于心,几次迂回穿行,人就进了楼里。不过从梁上翻身下来时,还是吓了送茶的门徒一跳。她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那门徒看清了她的脸才大松一口气。不需多言,她接过他手里的茶盘闪身进观指堂,进来后现气氛是真的凝重,苏画坐在上,脸上极力保持微笑,但那笑容多少有虚张声势的味道。不动声色看了进门的她一眼,对访客道:&1dquo;仙君,小女子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但仙君是上仙,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扣人,实在有失风度。我无罪,无罪就应当容许我跑,眼下仙君又追到王舍洲来,如此不依不饶,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崖儿屏息凝神,把视线调转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月未见,他依旧是微风漾水的清正模样,只是禅衣外罩了皂纱,衬得脸色有些苍白。她不敢看他的正脸,即便自己有面具,也害怕被他识破,只是半藏在柱子后面听他说话。他说:&1dquo;把岳崖儿交出来,否则本君拆了这波月楼。”
她心头踉跄了下,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看来这回真是恨毒了她了。胡不言猜得没错,谁也不能忍受再三的戏弄,破庙里的那只老鼠彻底惹怒了他,她现在要敢露面,他八成会活撕了她。
小心翼翼往后缩了缩,她向苏画递眼色,苏画会意,莞尔一笑道:&1dquo;仙君有话好说,楼主既然知道你们正缉拿她,又怎么会留在楼里?我们呢,不过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借波月楼的片瓦遮身而已。仙君慈悲为怀,怎么忍心毁了这楼!况且&he11ip;&he11ip;”她勉强硬起头皮周旋,&1dquo;况且我们楼主有句话,命我转告仙君&he11ip;&he11ip;”
她说半句又吞半句,紫府君倒没什么表示,静静等待下文,大司命却很不耐烦,愠声道:&1dquo;别玩花样,有话就请直说。”
苏画早看这判官脸的人不顺眼了,颇不屑地乜斜着他,&1dquo;我们楼主说了,图册现在在她手里,请仙君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波月楼有个闪失,那么图册便也会有闪失,还望仙君三思。”
结果这些话引了他的冷嘲,他笑起来,蔚然的眉眼,却迸出一种别样阴冷的味道。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这庞然的楼体便开始微微震颤,他在一片惊涛骇浪里凉声道:&1dquo;转告你家楼主,本君最讨厌受人威胁。如果图册被毁,那么楼中众人都是同谋,谁也难逃干系。”
神仙起疯来果然吓人,他完全不吃这一套。
楼体越震越厉害了,震得房梁上粉尘簌簌落下来。苏画终究有点慌,惊恐的眼神刹那划过右侧的殿柱。
只要这一眼便够了。
他顺着她的视线转头望,帷幔之下站着个手托茶盘的少年,一双碧清的妙目,两撇菱角般翘起的小胡子,五官虽不熟悉,身形却有似曾相识之感。
他目光微沉,一步一步向他走了过去。
第33章
被识破了?崖儿心里有点慌,这个说不熟悉,但又熟悉到骨头缝里的人向她走来,脸上带着探究的神色,每近一步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那双眼,那张脸,无一不令她感到恐慌。
这就是做了亏心事的感觉,其实以前她做的亏心事也不少,奉命去杀那些兰战需要她杀的人,作为杀手,再见仇家也能气定神闲。然而这唯一一次不以杀人为目的的行动,居然会让她如此心慌气短。双手紧紧扣住茶盘,到了走投无路时只好背水一战了,虽然这一战绝无胜算。眼尾留意胡不言之前说好的那扇窗,她开始计算到那里需要耗时多久。如果现在纵身而下,以胡不言的度,能不能赶在他出手之前逃离。
面具终究是面具,制作再精良,都有掩盖不了的破绽。不能往后退,只要退一步,下一刻就会落进他手心里,她只得微微低下头,尽量避免和他视线相交。
人活得久了,生命中过客不断,大多不会留下痕迹,但唯一有过亲密接触的则不同,不论爱恨都刻骨铭心。他还记得她的肩,她的腰,甚至她的脖子和双手,即便于万人之中,也能一眼认出她。留着小胡子,胡人的面貌,五官虽有变化,着装也大不一样。但她好像忘了,人的身高和骨架是不能随意转变的,她换装的时候,至少应当垫一下肩,增粗一下腰。
这回不会又变成老鼠吧!他试图平静,就像以前建万妖卷时一样,可不知为什么,根本办不到。他气涌如山,过去的千年万载里,从未对谁有过这样强烈的恨意。这种恨不单源于琅嬛失窃引的罪罚,更多的是自暴自弃,和急于找到宣泄的迫切。这妖女&he11ip;&he11ip;大司命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个妖女。看看这纸醉金迷的世界,她坐拥波月楼,混得如鱼得水,原来从未想过留在蓬山。她眷恋红尘,爱慕荣华,满嘴情话,可气的是他居然曾经试图相信她。现在梦做完了,春风一度后她开启琅嬛,让他背负骂名。赔上一身清白只为偷一卷画,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也许清白对她这种人来说并不重要,他盯着那张人面步步逼近。抬起手,即将见分晓时,身后忽然传来苏画的喊声:&1dquo;楼主,你怎么回来了!”
他下意识回头,结果竟疏忽了近在眼前的人。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人影一晃,自窗口凌空而下。他暗道不好,伸手抓了个空,待奔到窗前时,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哪里还有她的踪迹!
&1dquo;叶鲤!”
身后响起他的暴喝,胡不言背上的崖儿缩了缩脖子,心里砰砰急跳,抓着鬃鬣的手忍不住颤抖。
天上有狂风呼啸,到这时才后悔,为什么会脑子热要回波月楼。回头望,紫府弟子呈包抄之势,在王舍洲连绵的亭台画上起落,一个腾跃便激射如箭。她粗喘了两口气,&1dquo;不言,他们追上来了。”
胡不言不说话,他对于逃跑还是很在行的,压低了身子在坊院间穿梭。临水的楼都是骑楼,上面作赏景看花之用,下面专供人穿行。于是紫府弟子奔走于高楼林立之上,他们便从冗长的廊子底下穿梭。夜晚的狂欢刚刚拉开帷幕,四周都是酒酣耳热的人,胡不言有意引骚乱,人群之中一通胡窜,所到之处惊起一片哗然。于是大家都出来看神仙了,毕竟这样激烈的追逐场面,比看外邦客吞刀子有意思得多。紫府的人呢,终究不愿意乱了红尘,见人越聚越多,只得中途袖手,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