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儿拉开一点距离,把视线停在他的嘴唇上,再三地看,然后望住他的眼睛,&1dquo;仙君,你被人亲过么?”
紫府君不敢摇头,仿佛害怕一晃脑袋眼前的一切就消散了,他居然眷恋这种带着浊世气的接触。他说没有,那两个字听来这么羸弱,气若游丝。
她似乎很苦恼,皱着眉头说:&1dquo;我也没有。”然后把吻印在他唇角,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带着书卷般清幽的气息,从他唇角徐徐降落,落回了他肩上。
刚才烽火漫天,两个人都像经历了一场恶仗,打完后还要相依为命。以为终会生的事最后没有生,本该庆幸的,却不知为什么会隐隐感到失望。可是不能说,更不能表现出来,奔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紫府君还是那个紫府君。他身形如松竹,坐得直,电闪雷鸣下的脸冷漠不可亲近,看来是后悔了。
不过对崖儿来说这样就够了,试探过了,知道底线,至少他并不排斥。有了这次,接下来会是个开始,一个和你暧昧不明的男人,伪装的正经会像薄冰,稍稍一触就碎了。
她退回重席上,把散落的茶具重又放回竹盘里。带着一点腼腆的笑意,脉脉看了他一眼,&1dquo;夜里喝茶不好,会睡不着的,还是让我带走吧。”提着袍裾退下来,再不停留,转身往门上去了。
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走到外面才松了口气。天地间弥漫的潮气迎面撞来,有风吹过,背上冰凉,才现衣衫洇湿了。
转过头看琅嬛,暴风雨里依旧不灭的琅玕灯照亮它的轮廓。近在咫尺了,拿到图册就回王舍洲去。不知为什么,她今天格外想家,算算时候,走进蓬山竟然已经那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松萝:松萝茶,属绿茶类,历史名茶。
解释一下哈,有读者看到紫府两个字马上想到东华帝君,紫府是道家术语,一为仙人居住的宫殿、境界,二为修仙之道的窍门,并不特指东华帝君哦。
第19章
后来的几天,九重门外送食物已经不需要她敲铜磬了,每天定时定点,除了运送的少司命偶尔会换人以外,几乎没什么变化。
崖儿拎着洒扫的匣子,把十二重琉璃宫都走了一遍。很奇怪这里只住着紫府君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空关的屋子。她不知道紫府创立至今的悠悠长河里,历史经历过多少变迁,她卖弄着她的小聪明:&1dquo;仙君可以娶很多夫人,生很多孩子吧?要不然建这么多宫阙干什么?”
自从生了那晚的事,紫府君就不怎么待见她了。好像有些埋怨,怨从何来呢,八成觉得自己被她这个俗人玷污了,说话的时候视线看向远方,脸上的神情十分傲慢,&1dquo;千年之前紫府弟子都居住在琉璃宫,后来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九重门上便由我一人看守了。”
任何人都不可信,只信得过自己,这点他们倒很像。崖儿试探着问:&1dquo;是有人对琅嬛不利么?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既然藏书楼设在人间,为什么不容许人借阅。我们烟雨洲有个小琅嬛,主人就很大方,但凡有读书雅好的,上至王孙公子,下至贩夫走卒,都可以光顾。”
紫府君脸上的神情更不屑了,一副&1dquo;你懂什么”的嫌弃模样,&1dquo;天界藏书和人间的大不一样,你以为只是诗歌书画,医药史籍么?天界的藏书是天机,人在世间行走,今日不知明日事,所以生出许多惶恐来。可是在上界的人眼里,一切早有定数,这些定数一件不差记载在册,如果琅嬛能够自由来去,天道岂不大乱?”
崖儿曾经想过据实告诉他此来的目的,现在这念头终于在他的回应里全数打消了。不可能,他不会去做违背天道的事。监守自盗是什么样的罪过,比单纯的失职严重得多。况且她并不认为那天半吊子的男欢女爱,足以让他网开一面,如果她有异动,照样法不容情。。
&1dquo;那么仙君知道自己的命途么?算过自己的姻缘么?”她站在艳阳下笑着问他,&1dquo;里面有没有我?”
她的热情和直接从来不顾别人死活,紫府君眼里的波光微微一漾,垂下眼睫,纤长浓密的阴影歇在白若春雪的颊上,依旧不肯面对她,只说:&1dquo;天道尚且无常,何况是命盘。当局者迷,何必白费功夫。”
她却不依不饶,&1dquo;算不尽自己的,那替我算算吧。我不修行,一辈子应当是注定的,都写在书里了。我不问前程,只问风月。你替我看看,我今生可能遇上有缘人,能不能安稳成家,生几个孩子。”
他皱眉,左躲右闪避不开她的手,到底还是急了,&1dquo;我又不是算命的!”拂袖走向长街尽头,临空而起,直下琅嬛去了。
崖儿抱着扫把站了会儿,轻轻哂笑,复又继续干她的洒扫。一菱接一菱的青玉砖,铺排起来无穷无尽。无根树垂下的丝绦上结满了细小的粉色蓓蕾,有些辗转纷飞,深深嵌进了砖缝里。
扫不出来,她蹲在地上,拔了檀木簪子去拨。山上岁月无惊,返璞归真到了极致,髻只用一根簪子固定。簪子拔了便落得青丝满肩,遇见一阵微风,纷纷扬扬飘拂起来,迷乱人的眼睛。
有苍色袍裾走进视线,袍角云纹涌动,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仰头看,阳光正被那个身影遮挡住,来人的脸在逆光下显得有些阴沉。
她起身行礼,&1dquo;大司命。”
大司命颔,垂眼打量她,把手里包袱递过来,&1dquo;换上吧。府君跟前不要过于随意,他不计较,不表示你可以废了礼数。”
到底是紫府一人之下,说话半点不留情面。
崖儿伸手去接,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包袱,扣得分外用力,她使劲拽了一下,他才松开。一个人对你是善意还是敌意,可以从一些微小的细节里品咂出来。她抱着包袱牵起唇角,&1dquo;多谢大司命提醒,我人在琉璃宫,还要劳大司命费心,真是过意不去。”
那一字一句,分明有针尖对麦芒的犀利,连笑也不达眼底。大司命眯眼审视她,散落的长,堪称褴褛的素袍,这些汇集在她身上倒不显得狼狈,反而有种落拓不羁的美,只因她长了张颠倒众生的脸。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有些怀疑,这样的女人势必不俗,情愿留在紫府做杂役,分明是屈就。倘或真的老老实实谨守本分倒也罢了,结果士别三日而已,她就进了琉璃宫,直上九重门。究竟是不是存着什么目的?他也试图深挖她的来历,结果查来查去她孑然一身,就连出现在方丈洲也是没有前情,从天而降的。
要不是九州修行者有严苛的规定,不许对普通人使用数术,他早就让她无所遁形了。眼下是没办法,只好小心留意着,如果她能知难而退,也是皆大欢喜的事。
大司命那张严峻的脸稍有缓和,他掖着袖子问她:&1dquo;叶姑娘来蓬山也有几月了,当初那条大鱼想必不在东海了,姑娘打算何时离开紫府?这里是仙家府邸,你一届凡人既不修行也不拜师,留在这里不合时宜,还是早早下山去吧。”
她的脸在日光下玲珑剔透,笑道:&1dquo;我当初告诉过大司命,走投无路时打算去如意州,大司命可怜我,才让我留在紫府。现在又让我走,我依旧无处可去,难道大司命愿意眼睁睁看我羊入虎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