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先前家里贫穷,冯友光连想都不敢想这么好的事情。
如今被提起来,冯友光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更加卖力种地做豆腐才行,赚来银钱供一个娃进学。
大宝二宝人还是懵的。他们俩在村里四处玩耍时,倒也听到过哪家哪家的儿子去了书院,小考得了哪个名次,下场又考了童生还是秀才。
远的且不说,就说那个同大丫定了婚事的秦家村童生,是村里人闲谈时出现频率极高的对象。
是以两个孩子便隐约知晓能去进学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看着家里人这一瞬激动的表情,沅昭拧着眉,出声道:“要送就送两个。不然一个也别送。”
几人愣住。
柳氏张嘴问沅昭,“为啥啊昭昭?”家里是肯定负担不起两个娃上学的银钱的,但是眼看着卖豆腐有赚头,送一个去改换门庭不是正好么?
冯大山不理解,冯友光和大王氏也不理解。
“为啥啊?”现在遇到问题,冯大山总是一问沅昭二问柳氏,家里这俩人最有脑子。
沅昭瞥了眼站在一起的大宝二宝,对着大王氏眨了眨眼。大王氏咳嗽两声,“啊,大宝,二宝,你俩不是跟虎子他们说好去掏鸟窝么?现在就去吧。”
一听见可以去掏鸟窝,大宝二宝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两人欢呼一声,你拽我我拽你就欢快地跑了出去。
隔着大门还能听到两兄弟站在隔壁李婶子家前喊虎子一起去掏鸟窝的声音。
等俩人离开,冯友光连忙出声问沅昭,“咋个意思叫送就送两个,不送就一个也不送?”
沅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冯友光,“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你不明白吗?”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个道理难道冯友光不明白吗?
冯友光起先疑惑,抬头低头看了看沅昭和自己,来回几次才突然明白过来。
他看沅昭的眼神复杂,“这个不是……我……“他结结巴巴,张嘴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说不出来沅昭说,“大哥最讨厌爹娘偏心,我便以为大哥知晓这其中的厉害。”
“如果只送一个孩子去进学,那另一个该如何想?”
“更别提如果只送一个去进学,在大哥的打算中,另一个必定要不遗余力供养他才行。”
“不需十年二十年,三五年便能让大宝二宝从亲兄弟变成仇人。”
“别说不可能。就看大哥二哥还有三哥都对我如何便可知晓。常言道子肖父,我并不以为有大哥这样以身作则的爹,大宝二宝还能兄友弟恭。”
冯友光脸上火辣辣的,沅昭的话像几下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恼怒之意上头。
他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竟然找不到一句?
因为沅昭说得才是实话。
他因为爹娘偏心沅昭而对其产生不满,这种不满让他偶尔对爹娘没有好声气,甚至还经常和她们对着干,而每当看到两人愤怒的表情时他的心里都会产生一种隐秘的畅快。
看吧,谁让你们只偏心沅昭,那就别指望我能好好对你们?
但反过来一想,他刚刚得意洋洋在心里所畅想的安排,对大宝二宝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偏心?
会不会等到以后,就像沅昭说的三五年后,大宝或者二宝会埋怨他这个做爹的偏心?
“为什么大宝二宝就能去进学我不能去?都是你的儿子,既然做不到一视同仁那还不如别把我生下来?”
冯友光猛地出了一身冷汗,这不就是他曾经在心里埋怨过爹娘的话吗?
“我……我也是不得已。”冯友光弱弱道了一句,他心虚地看了眼冯大山和柳氏破旧的鞋子,眼睛突然泛上一股酸涩之意。
沅昭摊手,“不得已那就干脆别送。爹娘给我看病拿药的时候就有办法了?”
冯大山和柳氏确实是偏心无疑,但并不是没有度。原主先天不足身体虚弱,看病吃药都是必不可少的,此外也就是日常吃食·精细了些,每十天花三个铜板买上两斤细粮。
但柳氏也没有纵容原主到不顾家中情况有求必应的程度。
具体体现在,原主的衣服和家里其他人就没什么差别,灰扑扑的也有补丁。若要非说区别,也就是柳氏将原主的衣服打理得格外干净整洁。
就这都让原主的三个哥哥处处看不过眼。
“都是大哥你的孩子,你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有人跟你离心。”沅昭走过去拉住柳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说道:“爹娘花钱给我治病吃药,这种关乎性命的大事都能让大哥你们同爹娘离心。相比起来,进学不进学的不都能好好活着?”
冯友光彻底没话说了,他转身捏着拳头回了屋子。
大王氏冲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什么。她本就是向着沅昭的,沅昭的那些话又极为在理,就希望这回当家的能好好想想。
大王氏没回夫妻俩的屋子,而是进了春草和绿芽的房间,掏出兜里揣着的肉包子分给两姐妹。
院子外面只剩下沅昭三人。
冯大山突然开口,表情十分严肃,“昭昭,你刚才说得话还得再加上一句。”
沅昭:“啥?”
“你得再加上一句,好竹出歹笋。”冯大山语气极为认真,“爹可跟你几个叔伯姑姑关系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