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他们亦师亦友,下棋喝茶,谢渊教他如何成为一个帝王,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为其铺路。
只可惜,赵悯生从未信过他,或者说自从他母妃死后,赵悯生就从未真正的相信过任何人。
——
今夜便是小年夜,经过了着么多时日,赵悯生的烧终于是退下来些,外面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可赵悯生躺在榻上却听见了一片打杀声。
这么多天,赵悯生病着,朝中的一应事务都是丞相一人打理的,按照他原本的计划,除掉谢渊以后,不用多时便是丞相,可事到如今赵悯生已无力安排,想来他也是等不及了。
赵悯生正烧的糊涂,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小太监,站在自己的榻前,以短刀迎敌,焦急的冲着自己呼喊。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烧了那么多日的赵悯生,居然在此时“腾”的一下就从榻上站起来了,取了身旁的宝剑朝着人就冲了过去。
“谢渊!”
前方的小太监应声回头,露出的却不是赵悯生心心念念的那一张脸。
“原来是小桂子。”
这话一说完,赵悯生便又在人眼前直挺挺的晕了过去,小桂子腹背受敌,应接不暇,匆忙之中只听见他说了一句话,“谢渊,你为什么不回来。”
丞相逼宫,魏延虽最终带兵将人拿下,却也是为时已晚,等他赶到寝殿的时候,赵悯生已经躺在了血泊里,反倒是小桂子,虽说受了些伤,但还依旧喘着气。
照他所说,赵悯生是在倒下后,自己抹了脖子的,可魏延实在想不通,他为了江山为了权力,不惜逼死谢渊,如今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也许连赵悯生他自己,都未必能想的通,他只知道,如果再重来一世,他说什么也不要谢渊死。
——
清晨,谢府。
谢渊躺在床上,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梦着些从前的事情。
那是他十六岁时的事情了,那时他刚出暗庭,靠着巴结领头太监,被人安排进马厩里打杂,常因为罪奴的出身,被那些小太监们欺负。
倒夜香,洗恭桶,趴在地上给人当狗骑,被人用尿过的泥糊在脸上,抹进嘴里,那个时候这世上所有不堪的事情,谢渊他仿佛都经历过。
像他这样的,在那里被统称为狗太监,大太监们像使唤狗一样使唤他们,在那样的地方里呆久了,就连谢渊自己都几乎快忘了他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直到赵悯生出现在他眼前,十岁的他整个人穿着谢渊从未见过的料子,好看的简直活像个小神仙,他从门口蹦跳着进来,嚷着要给兄长挑一匹最好的马过生辰。
所有的太监瞧见了他,都一窝蜂的围上去,只有谢渊顶着满身的马粪,卑微的缩在一旁的角落里。
那个时候在谢渊的眼里,赵悯生和他根本就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可年仅十岁的赵治,却明显不这么觉得。
“喂,你叫什么。”
“谢渊。”
小小的皇子从那一堆腌臜的太监中,挤出身来,递给谢渊一块带着花香的手帕。自那以后,赵悯生这三个字,仿佛就成了谢渊的命数。
第3章
周围的侍女轻手轻脚的走进屋里来,于人的衣袍附近的香炉里,轻巧的添上了一匙细碎香料,随后又悄无声息的将那衣服铺展开来,以便香气能更好的附着其上。
在衣物上熏紫述香,这是谢渊一直都有的习惯,只是赵悯生似乎一直都不太喜欢那种味道,说他身上的味道像是风尘女子,香的太过,所以自他称帝以后,就命谢渊换成了檀香。
想起来这种味道,他也有许多年都不曾闻过了。
从前的那些前尘往事,随着这袅袅香气,似洪水般汹涌而来,谢渊在这片满是赵悯生的浪潮中,逐浪浮沉,直到往事皆过,眼前只有赵悯生决绝的背影,耳边充斥着那句冷到他心底的“不必。”,谢渊才终于浑身失了力气,沉溺在这一片深水之中。
“谢督公,谢督公!”
谢渊是在侍女略带焦急的呼喊声中醒来的,他躺在床上,满头的凉汗。
平日里谢渊的起居一直很规律,睡得也轻,常常是侍女刚一开门,他便已经起来了。可是今日,那侍女站在床边叫了他许久都没个回应,又见谢渊面容狰狞,满头是汗,这心里不免就有些急了。
“督公,昨日淮王殿下命您今日卯时到涛蕴院觐见,如今已是寅时三刻了。”
“淮王?”
谢渊从床上坐起,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卧房,他不是已经在御花园中喝了毒酒?可如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前些时日四皇子成年,陛下封了淮王,还,还指了督公给他做老师。”
那小侍女说这话时,吞吞吐吐,畏畏缩缩,连谢渊的正眼都不敢看,一直就低着个脑袋,在这地上找地缝,恨不得立马就钻进去。
虽说这皇子成年,按理来说都是要找位大臣当老师的,可若是其他皇子也就罢了,偏是这个淮王,一事无成不说,脾气还特臭。
前两日陛下赐旨的时候,他还因为不满老师是位宦官,抬手就打把那传旨的太监给打了,惹得皇上很不高兴。
如今又把这气,撒到了她家谢督公这里,这大冬日里的,外面还下着大雪,就让谢渊那么早去候着,摆明了就是要给人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