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贩一招凌云微步,接着又是招踏雪寻梅,撒丫子窜出了几米远往小巷里一拐,转眼就没了影。闻海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等人不见后才笑出了声,没笑几下就脸色一变,转身扶着墙根猛地一咳嗽,往纸巾上吐出口带着血丝的浓痰。
小区物业也去过了年,堆在围墙后面的垃圾快成了个一人高的小山丘都没人管,他扬手把纸团丢进垃圾堆,愣是在数九寒冬中砸出一窝哄哄乱飞的苍蝇。
街角处一家买快餐盒饭的店铺开着门,老板是外地人过年没回家,平常吃住都在店里,开门也是透个气没想着要做生意,见闻海裹着黑漆漆的制服棉袄,满头满脸的飞雪,心生不忍地给他从微波炉里转出一份昨天的盒饭,收了一半的钱。
从大年三十到现在,闻海除了昨晚吃了碗防腐剂标的方便面,就指望着这口热乎东西,他有心想给留守儿童柏云旗问候一声年快乐,手机刚拿起来就接到了方队长电话——爆竹是被恶意投放的,可能涉及到当地几个流氓团伙的地盘纷争,方队长让闻海注意一下他手下线人的安全,别让这次的风暴尾巴给卷进去了。
等闻海打了一圈电话,挨个确认安全又嘱咐过后,半盒盒饭都放凉了,那通电话自然也就没打出去。
终于,一年的第一次落日快要结束时,这起没头没尾的盗窃案有了转机。
不过这转机不是关于作案人的,是关于报案人侯峰的——柴凡文调到了小区后门一个星期前的监控,现上周二侯峰早上出门时,倒在了后门门口。
如果只是普通的跌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一周三天下雪三天下雨还一天吹阴风的天气,哪儿都是一地踩不稳的碎冰,光监控录像里一天都能看见好几个脚下打滑的,但侯峰的这个姿势在一众狗吃屎中十分与众不同——他是往前倒的。
“侯峰是……身体有什么问题?”柴凡文很疑惑,“这姿势跟心梗作似的,但过了五六分钟,他又自己站起来拍怕衣服走了。”
闻海盯着录像里侯峰起身后靠着墙掏包的动作,眼神冰冷尖锐,像窗外屋檐下的冰挂。
过了半晌,讨论愈热烈后,他才缓缓道:“我带人过去,柴哥……去联系戒毒所。”
一屋子人瞬间死寂,柴凡文目瞪口呆地看着独自掀开门帘走出去的闻海,连忙给也在怔楞之中的小丰使了眼色:“快带几个人跟着蚊子过去!”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闻海敲开那户的家门,总共只问了四个问题。
前两个问题是问侯峰的妻子的——“您穿几码的鞋?”还有“您最近有没有丢失一双很久没穿过的运动鞋。”
后两个问题是问侯峰的——“您把鞋扔哪儿了?”以及“您什么时候沾上那些东西的?”
闻海没去理会身后女人歇斯里地的哭嚎声和男人喃喃自语的忏悔,麻木不仁地当众向男人宣布了报假警的法律后果以及要去戒毒所长住几日的注意事项。
他走出那户人家的家门时,眼中盛着一滩不温不火的死水。幽暗的楼道中,闻海疲惫地靠墙而立,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在穿堂风中垂死挣扎,他的手抖得厉害,怎么都掏不出烟盒。
几下剧烈的咳嗽声后,那火光便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闻哥要扑街了,下章开始伪。修罗场上线(不如说是非诚勿扰的闻哥专场)
到今天这清汤寡水的文也连载一个月字数到15了,承蒙各位抬爱,鞠躬。
第37章旧爱
柴凡文领着戒毒所的工作人员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暖黄的声控灯光下,闻海的侧影朦胧又精致,几乎是赏心悦目的,而他转头看向众人的一瞬,目光却是片瘆人的空白,好似一幅鬼上身后活过来的公子像。
“闻海?”他不禁先叫了一声。
“这么快?”闻海微微挑眉,一个小小的动作又让他沾染上了生气,“侯峰毒龄有半年,这几天实在没钱了就挪用了家里藏的那钱去买,结果被他老婆现钱没了,情急之下就报了警,说钱被偷了……人现在毒瘾犯了,被小丰看着关在卧室。”
戒毒所的工作人员听了这寥寥几句的闹剧,皱眉道:“简直胡闹。”
“那可不。”柴凡文笑笑,“办公室里趴了一片,全感冒了。”
闻海侧身给工作人员让出了路,往楼下走,边走边对柴凡文说:“这次案件报告要不等我回来写,要不你直接去和这边的张所长商量一下,闹了这么一出,大家都挺辛苦的……”他突然没了声,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
“那改天请大家吃顿饭吧,正好……”柴凡文话接到一半意识到不对,转头看向闻海:“什么玩意儿等你回来?你要去哪儿?!”
“医院。”闻海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柴凡文抬手一摸闻海的额头,顿时两天没洗的毛炸了几寸高,急忙扶住身体往下滑的闻海,一迭声喊着:“哎……蚊子!闻海?!你车上有药吗?你家里人呢?哎!醒醒!你车钥匙呢?”
可惜闻海一个问题都没答出来——这货被柴凡文塞进副驾驶后直接昏迷了。
到了医院,柴凡文这才现兢兢业业的闻海同志在刑侦队工作了三年,竟然能对自己的家庭情况和人际交往情况只字不提,以至于医生建议找家属过来陪床时,他连这个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傻逼到底有没有家属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