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默默无声啃着馒头的闻警官被十几道目光盯得措手不及,僵硬了几秒后,淡定地把馒头掰成块泡进菜汤里,用筷子戳了戳。
面馒头在菜汤里冒了个泡,迅成了块吸满水的海绵,渐渐沉了底。
安静看他做完这一切的柏云旗这才出了声:“您们今天吃饭怎么这么晚?”
“下午警械训练训砸锅了,加训了一小时。”闻海咬着筷子尖“唔”了声,看向柏云旗的餐盘,眉头一皱,“你再去买点吃的,喂鸟呢。”
“我中午吃的泡面,现在不饿。”柏云旗垂下眼,偷偷把穿着作训服的闻海从头打量到脚,“要不您再给我个馒头?”
“这还带给我抢食儿的。”闻海笑着把盘里的另一个馒头夹了过去。
两人隔着条几米宽的水泥路愣是几天没见着面,见面后刚说了几句话,又横生变故,被别人插进来了一脚。
“我来蹭个暖气。”一个女警大大方方地坐到柏云旗身边,对闻海爽朗一笑,“蚊子你怎么吃这么少?”
“……”闻海也不清楚自己这个听上去很欠拍的外号是怎么流传出去的,举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公式化地打了个招呼:“陈警官……”
“什么陈警官啊,你港片出来的?”女警眉毛一扬,“你不会是忘了我叫什么了吧?”
柏云旗注意到闻海低头的瞬间使劲闭了下眼,明白这是他十分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压着火的习惯反应,他上次见到这个动作还是闻海和燕婉说话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高冷的闻警官不耐烦时会直接甩手走人。
闻海把蹦到嘴边的刻薄吞了下去,说话时还记得搭配着正常人的微笑:“晓晓,好久不见了。”
陈晓晓对他的记性十分满意,“是啊,前几天咱俩不同组隔得远我都没敢认,你不是在省里的缉毒局吗?”
“早调回来了,现在在市局刑侦队。”
“安心养老了?”
闻海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嗯。”
“……”陈晓晓似乎有点尴尬,却又像是早知道了闻海的德性,继续道:“我年后可能要调职了,以后主要负责经侦。”
“恭喜。”闻海不冷不热回道,可能是觉得态度太生硬了,又加了一句:“你本身是学经侦的,终于回归老本行了。”
陈晓晓眼睛一亮:“难为你还记得我学什么专业的了。说起这个,一直没问你,当年老李不是让你保刑侦的研吗,怎么不声不响去缉毒了,老李快被你气死了,差点让叶哥把你绑回来,生怕你英年……”话说到一半她察觉到这话不吉利,赶紧刹了车。
闻海对这种几百年前的事已经没印象了,只能顺着她的话解释:“我那会儿辅修禁毒,去哪儿都一样。”
陈晓晓还想问什么,注意力却被闻海往对面夹的一筷子排骨吸引到了柏云旗身上,好奇道:“这位是……”
闻海:“我儿子。”
柏云旗:“……”
陈晓晓:“……”
“我……”柏云旗左右看看,不知道闻海希望自己怎么说,一时也卡了壳。
闻海:“我弟弟,来这边集训的。”
“你还有弟弟?!大学怎么没听你说过?”陈晓晓愣了下,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他不会是……”
闻海带着警告意味地扫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陈晓晓对他做了个鬼脸,转头对柏云旗笑道:“正好给我找个活,你哥有没有虐待你?精神虐待也算,冷暴力那种,我看他这样就是个惯犯。”
柏云旗只觉得两人之间暗潮汹涌,全是藏着掖着不能当着他面说的事,心里正不舒服,这位姑娘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勉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和闻海一起低头扒饭。
闻海却接了话:“你这是默认了?陈警官最近应该是正愁没家暴典型让她拉出去做社区宣讲,你别把我卖了。”
“当然不是。”柏云旗放下筷子,神情故作正经,“哥你对我最好了。”
他那一声“哥”故意叫得抑扬顿挫,尾音悠长,不为外人知地撒了个娇,后面接着的话又把掏心窝子的真诚裹在了玩笑话中,把闻海听得从心脏到喉咙都猛地一紧,差点被片青菜噎住。
柏云旗的话陈晓晓没怎么在意,倒是闻海这么大的反应让她拍桌大笑:“我的妈,闻海你耳朵尖是红了吗?哎呦,真红了!”
闻海的眼刀从柏云旗脸上割过去,刚要降落到陈晓晓身上时,旁边又来了个警察,殷勤地打招呼道:“哎,晓晓,你旁边有人吗?我给你打听个案子。”
“哦呦。”闻海也不傻,自然知道这份殷勤背后藏的是什么心思,抓紧时间用个感叹词扳回一城,准备想个理由带着小崽子撤退,别耽误人家谈恋爱的正经事。
他还没说话,柏云旗先开了口:“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市买零食吗?什么时候?”
这句话说的时机很寸,陈晓晓还没给那个警察答复,闻海也没什么准备离开的动作,他既帮闻海找到了脱身的理由,又把这个会有些“尴尬”的离场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闻海十分领情,打蛇随棍上:“那就现在吧,我马上又要训练了……哎,我先走了,回见。”说完这位带着看上去一脸不耐烦的柏云旗翩然离场,把场地留给这位敢泡陈晓晓这个巾帼豪杰的须眉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