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别再和他的过去有什么联系。
但柏云旗没想到的事,他这一锅名叫“自暴自弃”的汤熬制了一年,虽然中间让柏桐安搅和了一下,但还是未改变配料和做法,无非是又得重煮一遍,但眼看还差大半年的火候就要熬成了,接连三颗“老鼠屎”掉在了里头。
第一颗“老鼠屎”叫“刘宇”。
这位物理随堂考破天荒考了个七十六,这分数老师自然是不相信的,不过随堂考也没什么监考,老师上课时随口揶揄一句,反正刘宇脸皮厚,嘻嘻哈哈就听过去了。
坏就坏在这位四处宣传自己是抄柏云旗的答案才考了个这么高的分数——真的很高,全班最高分才八十三。
原本准备低调做人的柏云旗物理课下课不到两分钟就被包围了,为的是柯黎凯和刘宇,身后跟了那么群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弟。
刚睡醒的柏云旗抬手遮着晃眼的太阳光,神情瑟缩地问:“怎么了?”
刘宇坐在柏云旗桌子上,气吞山河地说:“柏哥,这以后就是跟着你混的弟兄们了。”
柏云旗有失眠的毛病,到了白天就困得睁不开眼,整个脑袋都往下沉,强撑着精神问道:“到底怎么了?”
柯黎凯敲敲他的桌子,郑重地说道:“哥几个以后的作业可都交给你了。”
柏云旗:“……啊?”
“好了,柏哥答应了。”刘宇当即宣布,“哥几个以后的物理作业都交给你了啊……你先睡,下午下课去打球。”
“……”
等一群小伙子因为刘宇一句“最后一节语文课谁逃?三打三有人没?”呼啸而过快跑到操场时,柏云旗那因为缺觉而供血不足的大脑才终于转了个完整的弯,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塞了个什么不得了的差事。
一句“我操”还没说完,这位又闭眼趴了下去。
第二颗“老鼠屎”叫“吴广铭”。
吴广铭长了张五大三粗的脸,没想到还有个绣花针般纤细的心。他和物理老师一个办公室,课间闲聊时物理老师把刘宇随堂考成绩这事当个笑话讲了,但吴广铭却留了个心眼,和物理老师一起把刘宇座位附近的几个学生的卷子和答题卡全都从找了出来,一找不要紧,柏云旗那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和空白的答题卡就彻底见了光。
物理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叫方蕙,人如其名,走的是蕙质兰心那派路线。她没看见卷子时,只当柏云旗是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反正到高三破罐破摔的孩子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老师也没义务把那堆碎片再拼成个完整的罐子,冷不防还可能被扎手。
现在看见卷子,这行为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不是破罐破摔,这是个明代官窑青花瓷大庭广众表演自由落体了。
“吴老师,你说这孩子什么意思?”方蕙气得眼圈红,“他是不是看不起我?”
“哪儿的话,都是孩子,不会有那么多心思。”吴广铭一边好言安慰,一边派来抱练习册的课代表把柏云旗这大逆不道的孽徒给抓过来,扭身看见方蕙眼泪都下来了,赶紧抽了几张面巾塞过去。转念一想,柏云旗这孩子没准儿是个好苗子,抓紧时间还能补救,指不定可以茁壮成长成个优等生,不由得重视起这件事。
“重视”的意思就是指他拿出了家长通讯簿,拨通了柏桐安的电话号码。
第三颗“老鼠屎”柏桐安现在人在外地,老婆在城东会展中心开会,一中在城南,来回一趟加堵车半天时间都能搭进去。这位心疼老婆还重色轻友,嘴上给老师答应得好好的一定积极配合,转身就给闻海打了电话,让人帮忙过去撑场子。
后来得知这一切前因后果的柏云旗始终搞不明白——闻海那么个天天忙得脚不沾地,饭都没时间吃的工作狂,怎么着那天就能请来半天假过来陪老师长谈,还有空完成了一场“认亲大会”。
总之时也命也,当一头雾水的柏桐安被叫到老师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目前的房东和现在的班主任相谈甚欢的一幕……哦,旁边还坐了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大眼睛女老师,眼白部分红红的,正宗的“兔女郎”。
“小方啊,这是我以前的学生,闻海。”吴广铭不无自豪,“这可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了,这么多年没见,还是一表人才啊。”
方蕙还沉浸在悲伤里,闻言点点头,楚楚可怜地笑了笑。
闻海:“……”
柏桐安:“……”
闻海被柏桐安火急火燎叫过来,对方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看办公室坐了个哭哭啼啼的女老师,脑筋歪掉的某个瞬间以为柏云旗做了什么不怎么“正人君子”的事,但又转念一想,这孩子哪而至于干出那种丧良心的事,先在心里抽了自己两巴掌,问道:“是小旗犯了什么错吗?”
“哦,我还忘问你了,你和柏云旗什么关系?”吴广铭狐疑地打量着一坐一站的两人,“你怎么就成这么大一孩子的家长了?”
闻海拍了拍柏云旗的后背,说道:“这是我弟弟。”
“弟弟”两字和那个带着安慰意味的亲昵动作一瞬间让柏云旗的内心波动不已,就像是碗冰天雪地里送来的热鸡汤,熨帖得令人心口烫。
“犯什么事了?”闻海偏过头问低眉顺眼看着自己的柏云旗,“刚上学几天就这么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