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勇于冲向打击犯罪第一线的祖国之栋梁,青年之榜样,领导也说了,这小闻同志还很年轻,适合在一线多磨练几年啊。等一磨磨个十几年,这话怕是都得改成老闻同志一线经验这么丰富就继续扎守吧,把其他锻炼的机会留给年轻人。
“小伙子人是挺好的,”专业说媒拉纤三十年的“媒婆”也在闻海这里败下阵来,顾左右而言他地和那些张罗着要和把自己闺女、侄女、大学同学的女儿、同事的大堂哥的三表姑的外甥女介绍给闻海的父老乡亲搪塞着,“但不是个能和别人一起过日子的人。”
但不准备和人过日子的闻海也没养什么宠物,家里除了他唯一会喘气的是柏桐安给他搬来的一盆仙人球。仙人球他愿意养,不为别的,他是个强迫症晚期还在大学公选课选修过室内设计,墙角空那么大一块地没东西放着,看得他心里难受。
就这么着,这屋里唯二能进行呼吸作用的活物,一个在等着自己的室友,一个在等着自己的主人。那盆仙人球期不期待闻海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半点儿都不期待。
说实在的,他已经十分后悔了。
第2章初见
柏桐安和闻海约好的日子是八月十七,这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是八月二号。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闻海追的美剧也就更了两集。说短也不短,俩抢劫案的卷宗结到了他手里,局里开例会的时候,局长特意把他拎上来让他个言表态。
旁观的明眼人都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只有闻海垂着眼皮没睡醒似的站台上敷衍客套了几句——那会儿他满心都惦记着他家过几天就要多了个人这日子该怎么过,完全没心思去说自己准备为正义事业奋斗终生的漂亮话。
八月十七一大早,柏桐安直接用钥匙开了闻海他家的门。
客厅里窗明几净,完全不像个单身男人住的地方,目所能及的范围内统统是简洁简单到近乎简陋的装潢,为数不多的家具一水儿纯色性冷淡风,连摆在茶几上的水杯都是最简单的透明玻璃杯,乍一看像是间精装修的样板房。
闻海值夜班还没回来,柏桐安带着自己那便宜弟弟大摇大摆地喧宾夺主,还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拿了两罐苏打水借花献佛。
“他不爱喝别的饮料,你以后要是想喝什么自己买往里塞就行。”柏桐安把苏打水塞进站在沙旁边不肯坐下来的柏云旗手上,“坐吧。”
半天那边没动静,他加重了语气:“快坐吧,你还能在这儿站一个半月?”
柏云旗磨磨蹭蹭地坐了下来,过了半晌问道:“您怎么有他家钥匙?”
“哦,他也有我家钥匙,有时候拿东西放东西方便点。”柏桐安喝了一大口苏打水,“咱爷爷可喜欢这孙子了,老让我往这儿拎东西,你看那堆木头摆件,就是咱爷爷亲手雕的。他小时候在我家长大的,算是半个咱家人了,什么事不用和他客气,就当你又多了个哥哥。”
“嗯。”柏云旗点了下头,又十分规矩地坐好不出声了。那罐冰镇的苏打水被他握在手里,水蒸气遇冷在罐身上结了一层水珠,他的手指在上面印了几个氤氲的指印。仔细看能看见那双手上面不少细小的伤疤,看着不疼,但旁人揪心得厉害。
柏桐安带着鼓励和安抚的意思,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在这儿好好读一年书,我知道你不想回爷爷家那边,我帮你去和他们说,但你可不能再这么耽误自己了。”
柏云旗小声道了句谢,大拇指把易拉罐摁出一个小小的坑。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响起了拿钥匙的声音,门还没有打开,门外男人低哑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我给你说了多少遍别往我家拿东西了,柏桐安你那耳朵能不能少当次摆设?”
“蚊砸!”柏桐安起身扑过去给在门口换鞋的人一个拥抱,还没抱上就被踹了回去,退了两步接住了那人扔来的公文包,摊手道:“这你得给我姥姥说,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你工作忙,让我给你带只土鸡过来补身子。”
正脱鞋的闻海差点一跟头栽下去,抬头看见柏桐安幸灾乐祸的笑容,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句憋在喉咙眼里的“我操”,落到了那只被扒的精光,死状颇向朝天喊冤的土鸡身上——多贴心啊,这位还记得把毛褪了。
“行了,知道你不爱做这东西,我今天就把它炖了。”柏桐安一把拉住企图往书房里钻的大龄宅男,把他拉到了还盯着苏打水易拉罐呆的小龄宅男身边,自顾自地介绍道:“这我弟弟,柏云旗。小旗,这就是咱爷爷最亲的孙子,闻海,和他搞好关系你就在咱家年夜饭上立于不败之地了。”
闻海和柏云旗两人强行被摆在一起,不由自主的沉默化成了一式两份的尴尬。
“我去洗菜。”柏桐安使劲拍了下闻海的肩膀,“你俩聊聊。”
等柏桐安钻进厨房后,客厅里的尴尬眼看着就要化成实体砸到了两人脑袋上,闻海暗自认真反省了一下,自己怎么说都是大人,这个场合总不能让孩子为难,硬着头皮挑起了话头:“柏云旗……是吧?你和你哥一样叫我蚊子就行了。”
柏云旗放下那罐苏打水,局促地把带着水珠的手在牛仔裤上擦了两下,轻声道:“闻叔……”
“……”闻海内心挣扎,最后在万恶的虚荣心下开了口:“那什么……我比你哥还小半年,不用给我涨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