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平在那琴上试了试音,又用指关节轻扣琴身,“真是柄好琴,音色清润醇和,回响沉厚而不凝重。”这喜爱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长孙愉愉笑了笑,“等以后找着那制琴师,就请他给乐平姐姐你制一柄琴。”说罢,她却是示意文竹将这琴收了回去。她惯用的东西是不太喜欢让人碰的,今日是看在乐平曾经自请出塞和亲的面子上才拿出来的。
庆阳王此刻也围在一旁看琴,笑着道:“无名氏琴却弹出了天地华章,华宁,你这琴艺可以和陈家女公子并称咱们京城双姝了。”
长孙愉愉嗔了庆阳王一眼,“表兄,哪儿来的那么多双姝、三姝啊?”
“你别不信,明儿你这琴社的名气可就打出去了。”庆阳王打道。
“那还得靠表兄你相助,不知表兄可愿意为咱们抚琴一曲?”长孙愉愉趁机问道。
庆阳王搓搓手道:“早就技痒了,你这儿收藏了这许多名琴,我当然得试试。”
“那就请把。”长孙愉愉俏皮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庆阳王的琴声却和他这个人似乎有些不符,他看起来性子有些轻佻,然琴音却厚凝纯雅,十分难得。然若要做比较的话,其实并不比陈一琴和长孙愉愉高妙。
庆阳王之后,长孙愉愉对着乐平公主道:“乐平姐姐,听庆阳表兄说你的胡笳吹得出神入化,却不知今日我们有没有这耳福啊?”
乐平公主却是很大方,“既然华宁想听,我自然愿意献丑。”
乐平吹的曲子,长孙愉愉没听过,但胡笳声柔和深沉,她的曲子一起,就好似让人感受到了塞外寒风的吹袭,看到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奇景奇色,然而中道转悲,正所谓“何处吹笳薄暮天,韩元高鸟末狼烟。”
乐平如今也不过双十年华,然却已经经历丧夫之痛,为了回京,还要忍痛割舍幼子,当真是悲允,悲矣。
陈一琴这一次听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自觉有些丢脸,匆匆地离了席,再回来时已经净过脸,这才不好意思地坐下。
王景芝和6行看了都只觉得好笑,却也只能摇头。她太过敏感,以至于时常被他人的事情感动。
胡笳声后,想象中的盛赞并没有,王景芝似乎陷入了沉思里,半晌才道:“公主的胡笳声让王某汗颜,却也有所启,多谢公主。”王景芝站起身朝乐平行了一礼。
这才是最高的礼赞。
即便沉稳如乐平也有些手足无措的欢喜呢。
待众人平复了一会儿心情之后,长孙愉愉才道:“今日我还特地从宁江请了蔡氏姐妹来,既是琴会,如今有了北音,咱们也听听南声如何?”
大江南北略微知琴的人都听过蔡氏姐妹的名声,姐妹花又带点儿香艳,这样的人物事迹流传得最广,便是王景芝的名声也完全比不得这对姐妹花。
长孙愉愉说完后,蔡氏姐妹便出现在了暖雪上,姐姐操琴,妹妹吹箫,合奏的是一曲“高山流水”。
这曲子,但凡习琴的都弹过,还钻研过,面对王景芝这样的大家,蔡氏姐妹选了这支曲子,可见是何其自信。
乐声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蔡氏姐妹不愧是大家,技艺已经圆融贯通到没有一丝痕迹的地步了,不似长孙愉愉等人,还要小心翼翼地去记忆琴谱。
她二人与其说是在弹琴吹箫,不如说是在玩琴弄箫,十分地欢悦,并非是在娱乐大众,而仅仅是在娱乐她二人,顺带让所有人饱了耳福罢了。
妹妹蔡雪在吹箫时,甚至随着韵律摆起了腰肢来,十分优美,姐姐也随之而摇头摆脑。
长孙愉愉看得十分入迷,她还是第一次看蔡家姐妹献艺,也是第一次看人如此弹琴和吹箫的,不得不说太具有观赏性了,也难怪她们能红遍大江南北。
她们既是姐妹又是伯牙子期般的知音,誓相守一生不分离,这样的姐妹情却也叫人羡慕感叹。
一曲高山流水,虚实交替,高山流水时隐时现,活泼时淙淙铮铮,静心时清清泠泠,跌宕时有泉击飞石,起伏时龙腾虎啸。
聆听者好像也置身高山流水间,得沐那流水激荡起的薄雾之润,得赏那高山巍峨之瑰丽。
比之蔡氏姐妹,陈一琴和长孙愉愉还真的有太多的路需要走。却不是说她们不如人,这两位都是天赋卓然之辈,蔡氏姐妹在长孙愉愉她们这个年纪,却也未必有此技艺。
但世间技艺,不论何种,除了天赋却也需要比常人付出数十倍、数百倍的辛苦才能换得至善至美。
“好。”庆阳王已经词穷,只能大叫一个“好”字,然后兴奋地夸赞长孙愉愉道:“华宁,你请来这蔡氏姐妹,可真真是给咱们琴会添光加彩啊,没有她们的话就逊色太多啦。”
长孙愉愉揶揄庆阳王道:“表兄,所以她们才是双姝吧?”
“嘿嘿。”庆阳王有些讪讪地笑了笑。
蔡氏姐妹弹完琴之后,走下暖雪,来到云蒸霞蔚给众人行了一礼。近了看才现这两人年纪真已经不小了,半老徐娘之际,眼角鱼尾纹明显,然则先才遥望暖雪时,却丝毫察觉不出她们的年纪来。
庆阳王转头问6行道:“6解元也是来自宁江,可曾听过蔡氏姐妹的琴箫?”
“蔡氏姐妹一曲千金,6某不曾有幸。”6行道,“今日能聆听仙音,实是托县主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