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椋羽干脆起身,大步流星地出了东厢,让白墨带着往青戈苑里去,看起来浑然不像受伤之人。
奚容和心虚守在屋外的凝玉对视一眼,一齐在后边小步跑着才能跟上。
凝玉有什么想说也来不及。
在老夫人吩咐下,青戈苑很快被打扫一净,一应用具全都添置好了,苑中还有一处开阔的平地,供大公子将来练武用。
晚上,宫椋羽有伤须得静养,老夫人就没摆宴,都在自己屋子用饭就算了。
但宫家人总要见一面回府的大公子的,一群人前呼后引地就往这边来了。
“老夫人对大哥可真好啊,这院子不单大,位置也好,竹树生风嘉木成荫,四季都是好景色。”宫盈沿着花廊叹了一路。
宫莲看着宫盈艳羡,翻了个白眼,冷讽:
“老夫人到底是对大夫人的孩子疼爱有加,青戈苑当初谁不想要,老夫人想给二哥,可惜他非要住到那山上去,这院子就谁也没给,如今也算知道了,羡慕有什么用,这是你想求也求不来的。”
她刚说完亲,因不得老夫人喜爱,哥哥的名声又臭,自己宫家女的身份说出去尊贵,懂门的世家谁看不明白呀,最后也是互相嫌来嫌去地折腾,才勉强定下了知府公子。
前几日哥哥宫肃阳又一身是伤地送了回来,闹得是鸡飞狗跳的,大夫来看,只说要在床上躺上两个月了。
听跟回来的贴身小厮说是二公子打的,周姨娘就来她院子里哭骂,愣是不敢去找老夫人主持公道,让人烦不胜烦。
宫莲心中愁苦,自然看什么都有不痛快。
“四姐姐这说的什么话,都是老夫人的孙儿,自然个个疼爱,大哥吃的苦多些,还能这么有出息,将来也是宫家的荣华,如何也不该薄待,四姐姐嫁出去了,大哥将来也会是你的倚仗,说着拈酸的话好没意思啊。”
宫莲想说隔房又隔肚皮的,她能倚仗什么,但到底没再接着犯蠢,只淡哼一声:“没刘妹妹好本事,什么都能倚仗得到。”
宫承柏跟在后面听他们拌嘴,怡然自乐,只想着应付了事。
梁夫人在前面带头,由她们吵,宫盈要是吵不赢就不是她生的,懒得回头看那破落户生的贱蹄子一眼。
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思量,公子们瞧见又一个有出息的,心里都难免起异样,这两兄弟又在一个房里出来的,少了谁,大房都不会倒。
一山无二虎,这一辈其他房是难再出头了。能不能忍下来,就看自己的修养了。
青戈苑里,搬迁事多,奚容到处找着活干,只求能避开宫椋羽。
私底下她还找凝玉好好敲打过,问起她有何歪心思,拉下有怀不算,
凝玉却只说自己害怕大公子,奚容干脆说自己也怕,让她把到大公子面前去的活都揽了。
“这是你拉我下水的,”奚容扯着她猫在角落里,掐着她的脸小声威胁,“不去我就狠狠教训你。”
凝玉憋出个哭脸:“可我听说,白墨说的,大公子在幽州都敢活剥人皮的……”
她是个包打听,跟谁都能聊出个一二三来。
奚容劝她:“你别听白墨瞎说,那些将军都是这样,造个凶名出来,战场上才好吓人,为人奴婢的也不能总避着不见主子,一回生,二回熟,大公子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你也知道,从军的人很好糊弄的。”
“那……我去试试吧。”凝玉吞着眼泪,勉强点头。
奚容姐姐说得不错,自己当初害怕才提醒大公子想起了奚容,就是自己拖她下水的,确实不对。
奚容忍不住笑,也就凝玉是个好欺负的性子。
“那就先这样吧,我还有活,先去忙了。”她说着拍拍手就要起身出去。
这事说妥了,她甚至想哼个歌去把院中的花木杂草清一清,虽然这不是大丫鬟做的。
“我是真的会剥人皮。”
一道轻缓微哑的声音响起,像静谧旷野吹来一丝鬼魅的风,不大,足以让人战栗。
肩头忽然被按下,奚容又蹲回了凝玉旁边。
大,大事不妙!两人对视一眼,瞳孔轻颤,却谁不敢往后看。
“啊——!”
凝玉胆小遭不住,吓得起身撒腿就跑了出去,却没人拦她。
奚容垂目见按在肩头的修长指节仍未挪开,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认命地低下了头。
她转身请罪:“奴婢躲懒,请大公子恕罪。”
不理她的话,宫椋羽只问:“我很好糊弄?”
在他鸱视狼顾的目光下,奚容纤颈低垂,背脊僵直,只觉得自己正如直面他锐不可当的枪尖,只能无话不答。
“奴婢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
他已经站在这里听很久了,不过是又一次印证了她对自己的无心敷衍。
宫椋羽生来就被人嫌弃,他不甚在意,也早该习惯才对,然而胸口的伤却在这一刻不明所以,火灼般突突地痛。
等再回神时,她们已经说完话。
压下那痛意,他上前抬掌,将欲欢快飞走的雀儿按住。
“既然不愿意伺候……”
宫椋羽如山的身影低下,视线与她平齐,好看清这奴婢的百样心思,“以后都由你来,一回生,二回熟。”
“遵,大公子命。”双手揪紧在身前,她咬着唇听从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