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这玩意儿,可能下,也有可能来一阵风把水汽chuī跑了,一滴都不下。因此还不让往外边儿乱报,怕万一没下成,市民出行每人扛一把伞,老百姓转过头来还骂你,瞎吵吵啥,逗我们玩儿呢?
可万一真下了,监狱就淹了。
九点钟,头儿正式请示市监狱管理局,跑?还是望天下注,等着被淹?
局长在电话里扯喉咙骂,还等个啥玩意儿啊你娘的,现在不跑,更待何时?跑路啊!!!!!
九点半,各队队长管教正式接到命令,一分钟都不能耽误,立刻行动。
邵钧穿戴得整整齐齐,腰里的武装带挂上全套警用装备,这回是真出了大事儿,帽檐下都洇出一圈汗。
他把手下五六七八班的人全部集中到娱乐室,开小会。
犯人们浑然不觉,有些人还以为邵三爷今天心情好,寻开心,准他们看一天的小电视。
邵钧绷着胸脯,脸上特严肃,宣布道:&1dquo;今天晚上,对,就是今晚,很可能有特大bao雨,山洪bao,咱们脚底下这块地儿待不住了,水肯定会淹进来。”
一伙人全炸了:&1dquo;啥,还要淹?三爷,我们前几天刚打扫gan净的,再来水,别抽走了,咱们监区改养鱼算了!”
有人开始算计:&1dquo;据说现在养殖鲶鱼、梭边鱼,效益可好了,北京城里正流行吃巫山麻辣烤全鱼呢,市价五十八一斤!”
邵钧说:&1dquo;你们行了,聊够了没?我这没开玩笑呢!”
&1dquo;这次水很可能更大,所以,监区已经决定,全体服刑人员收拾行李铺盖,装车打包,集体转移到监区——就是今晚之前!”
大伙&1dquo;哗”得一声,都很吃惊,吃惊完了集体陷入沉默,然后七嘴八舌低声议论,今晚之前,咱们全体搬家?
老子住好几年了,都住习惯了,住出感情了!
多少年都没迈出过三监区那道威严的大铁门了。
这开啥集体玩笑呢?
邵钧的视线下意识扫过罗qiang,遇上七班大铺沉默皱眉探究的表情。
邵钧轻轻一闭眼,点点头,跟罗qiang打了个肯定的眼色,随即宣布:&1dquo;所有人听我的要求,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就一个小时,打包你的一切个人物品,用被褥包裹捆好,统一装车。换好轻便球鞋,在宿舍里等候集结哨。我过时不候!!!”
犯人们嘀咕着,迅回监收拾东西,邵钧默契地靠近罗qiang,俩人在楼道里耳语。
罗qiang问:&1dquo;真要转移?”
邵钧点头:&1dquo;真的要水,可不敢再玩儿一次。”
罗qiang耸肩道:&1dquo;跑啥跑?齁累的&he11ip;&he11ip;一楼人上二楼挤两天不成?”
邵钧拿手柞比划着说:&1dquo;气象局内部的人透露了,至少一百二十毫米,你自己估摸估摸?这雨要是下一柞的深度,全市的水都往低处流,咱这chao白河中下游的地界,还不得淹出一个渤海湾?”
罗qiang翻了翻眼皮,心里琢磨这降雨量,别说监舍楼一楼了,自己这二楼的下铺都保不住,水能把他的上铺围成个孤岛。
罗qiang问:&1dquo;两千多人,怎么转移?不怕有人趁机逃跑?”
邵钧说:&1dquo;想办法呗,你给我盯好你们班的人,谁跑你也不准给我跑了!”
最后半句话邵三爷说得咬牙切齿,眼里搓出火星,罗qiang忍不住露出嘲弄的笑。
双方用眼神短暂地jiao汇,然后掉头各自走开,各忙一摊。
邵钧一个班一个班地检查铺盖,正好顺便&1dquo;清监”。
果然,枕头芯里藏骰子的,饭盒里私藏一袋白酒的,鞋底塞了人民币贿赂狱友的,全部收缴。
他经过罗qiang的铺位,故意扭过头不看,不查罗qiang的违禁品,可又忍不住眯起眼角偷瞄。
他瞅见罗qiang从枕头下拿出那张生日卡,从信封里取出来,用自作多情的表情又欣赏了一遍,然后连同粉罐子一起,收进行李包&he11ip;&he11ip;
邵钧自从把罗qiang接回监区,俩人之间除了偶尔逮个隐秘的机会暗渡陈仓,平日表面上,就是此种不冷不热的常态。
邵三爷亦极少再流窜到七班牢号里闲扯瞎整,甚至有意识地避开七班,开始到五六八班拉帮结派。他也刻意不跟罗老二走得太近,说话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挂起一张威武的条子脸,斜眼都不带瞄一眼大铺上盘腿坐的某人。
他只在私下里瞄,罗qiang在篮球场上打个球,咱邵三爷在场下俩眼珠子烧起来似的。
看见过不穿衣服的,就再没法忍受穿着衣服的。罗qiang每一次动作时肩胛细微抖动手臂青筋凸起臀部肌肉剧烈起伏qiang健大腿迈出步伐,浑身上下蒸腾出雄性动物的荷尔蒙气息与极具bao力美学毁灭性破坏性的冷酷气质,这一切都令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