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孩子送走?
当爹的就能舍得?
即便他自己回不去,儿子是他的希望。
眼里不是皴红的脸蛋、吸溜的鼻涕,看进眼底的,分明是当年那拳头大的小脑袋、脐带带血的肉团子,亲手捧着,养这么大了呢。
&he11ip;&he11ip;
孟小北咧嘴嘿嘿一乐,眼皮不在单双,眼底有神。
他爸亲了他鼻尖痘印,他眼底都闪出绿光,眼神儿就跟山里的1ang崽子似的。
被邻居大妈大婶说得多了,他有时暗自懊恼没他弟弟长得漂亮讨喜、惹人怜爱。为啥自个儿长得不像帅爹,为啥自己长得像妈妈,却也没见妈妈多疼他几分呢。
过年穿衣,有羊肉饺子和水果糖吃,难得被爸爸追打、父子亲密接触,另外还有一件喜事,他奶奶要来看望他们了。
第三章贺少棠
娃他奶奶当初在孙子刚出生时,带东西来看过一趟,这是第二回来岐山。
远道从北京过来,要倒好几趟车,相当辛苦。绿皮火车坐一宿,先到西安,换一趟火车到宝jī。下来后在汽车站排大队,排几个小时等到一趟车,坐长途汽车到岐山。兵工厂大山沟子距离岐山县城尚有十几里地。天色晚了,奶奶没追上长途车,好说歹说求了个当地农民,塞给对方两包白糖,坐农民赶的大车进山。
老太太头已是花白,艰辛的岁月让皱纹爬满眼角,板车上摞两件大号行李。就一个儿子,两个孙子,这也就是为了来看儿子孙子,不然谁受这罪。
关中多山,道路崎岖。
赶车的农民笑道,&1dquo;大娘你不知道嘞,俺们这儿,山高石头多,出门上下坡,路无五里平,走死人和马嘞!”
孟奶奶说:&1dquo;俺知道你这地方,俺上回来的时候,你这路修得还不如现在这个。”
车头晃动昏huang的灯火,在山道上幽幽前行,山里时不时传出一声瘆人的1ang嚎!
附近山坳里除了三座制造厂,还驻扎一处守卫部队,厂区就是军队附属并支援建设的。山间密林常有shou类出没,白天野猪觅食,夜晚1ang群结伴。
除了1ang,还有人出没。
前头不远处密林子里,山梁梁上,黑暗中潜伏两三枚人影。
&1dquo;班长,来人了。”
&1dquo;赶大车的,车上有啥,看清了么?”
&1dquo;看不清,看起来摞着的东西可不少。”
&1dquo;少棠,敲不敲啊?”
几个穿草绿军装的人,压低声音伏在山梁上说话,列队阵型都是八路打伏击战三点夹击的阵势。领头的歪带军帽,皮带松松地扎着,嘴角一笑就上翘,黑暗中露出一口白牙,轻吐烟圈儿,山中隐隐有红星一点&he11ip;&he11ip;
&1dquo;瞎说什么,敲谁,怎么敲?!”
说话的人叫贺少棠,侧卧伏在草丛里,姿态纹丝不动,说话时眼睛的波纹似乎都不会晃动,很压得住威风。
贺少棠叮嘱道:&1dquo;别乱来啊,那都老百姓,乡里乡亲的,查哨就好好说话,问路就老实回答。咱几个就是,借口酒喝&he11ip;&he11ip;”
另一个小兵吐了草棍,挤兑他:&1dquo;四哥,连长前天没收您一瓶珍藏的西凤,这仇您还惦记呐?差点儿没把连部给端了,真吓人!”
&1dquo;连长是把那瓶西凤给眯了,他自己留着喝了!”贺少棠把军帽往草丛里一藏,冷笑道:&1dquo;老子今儿喝不着这一口,还就不回连里报道了,看他们能怎么着。”
骡子沿路抛洒稀稀拉拉的粪蛋,大车缓缓而来。
贺少棠从土坡梁上起身,还没站起来,在草丛里就&1dquo;哎呦”了一声。
旁人低声问:&1dquo;班长您又咋滴啦?”
贺少棠也压低声道:&1dquo;饿日&he11ip;&he11ip;饿滴娘。”
他腿麻了。
贺少棠不是性情bao躁戾气重的人,天性豁亮慡快,即便张嘴骂娘,话音里亦带一丝略婉转的戏腔。他骂了一句,自个儿倒先乐了,以僵硬的俯卧撑姿势撑在那儿,活动一截小腿,嘶嘶啦啦地又哼了几声,总算把冲锋的架势活动开了。
他们这边几个人正要冲下去,设卡&1dquo;检查”过往可疑车辆,不曾想还没拉起冲锋号,对面那座土坡也有动静儿!
山路对面,一群同样穿旧军裤的小青年跑下来,高嚷着,站住,站住,拦住骡车。
形势突转。骡子惊着了,车上的人吃惊混乱,几乎掀下车去。
几名青年黑夜里眼睛放she出绿光,也是奔着车上载的东西!
孟奶奶大喊:&1dquo;你们赶剩么这是?!”
&1dquo;你们哪来的!”
&1dquo;你们败动俺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