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宅,宅内,三三两两的仆从来往擦肩,婢女们洗衣浇花,与平时的日子并无两样。只有二个被指定的小丫鬟,在那西侧的厢房内,象征性地贴了几个喜字,往那床铺上撒了一把铜钱和红枣。
与娶妻不同,依照规矩,纳进门的妾是不能拜堂的,甚至娘子的花桥都不能从那正门进入。
许宅的众人对待此事的态度,是不轻视,自然,也不重视。
正房的卧室里,今日纳妾的主角,许家二公子许暮舟,正换上备在床头的喜服,对着妆台的镜面整理头。
锃光瓦亮的铜镜里,倒映出台前之人倾世绝俗的容颜,螓峨眉,眉端入鬓,杏眼杏唇,肤如凝脂,指若水葱。
叫人无端联想到那锦画中的玉面观音。
许家二公子容姿倾城,这是夏梁郡人尽皆知的事,加上丰国历来在男欢女爱之事上,没有那么明确的界限,只要心中有情,无论男女,皆可向心仪之人求爱。
而这「心仪之人」,自然也不论男女。
所以自从许二公子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之后,许宅的门槛便被那络绎不绝的求亲之人几乎踏破。
每年都得修补。
哎,说起许二公子今日纳妾之事,也真不知叫多少人碎了心。
“二哥哥,让我来替你梳头吧。”身后冒出一个人来,自顾自的从许暮舟手里抢走了木梳,而后捧起许暮舟如瀑的青丝,一下下的轻轻梳动。
仿佛是对待一件珍宝般小心翼翼。
哎。这人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故作腔调的叫他「二哥哥」,还一贯的自说自话。
许暮舟叹了口气,他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嘶。。”头皮一疼,许暮舟倒吸一口凉气,从铜镜里望着那个人的脸,语气无奈:“你是不是故意的?”
“哼。谁叫你今天要与别人入洞房!还要与别人同床共枕!”庄白的嘴巴噘得老高。
庄白是两个月前被许暮舟从田埂的路边捡回许宅的。
捡回来时,庄白满身血污,额头破了好大一个口子,身上着高烧,状况凄惨。
许暮舟猜测也许是被仇家追杀所导致的。总之他无法扔着不管,便将人带回了许宅。
然而,他心中疑惑却似乎不能得到解答了,因为他捡回来的人除了记得自己名叫「庄白」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似乎就是传说中的失忆症。
许暮舟看庄白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又怕他这般不明不白的情状出门后遇上仇家,保不齐连帮助他的自己也会搭进去,就把人暂且留在许宅了。
令许暮舟想不到的是,这一留,似乎就给自己凭空留出了一条小尾巴。
庄白也许由于失忆的缘故,总是战战兢兢的,像一只对周围环境不安的动物,只有跟着许暮舟才能心安。
因为是许暮舟把他带到这里的,犹如雏鸟破壳时第一眼看到的活物一般。
或许也因此,庄白对许暮舟也有着近乎狂热的占有欲,若说今日纳妾一事,许宅众人皆不放在心上,那么庄白便是那唯一一个在乎的人。
他噘起的嘴巴几乎可以挂个醋瓶,“听说那扈公子眼带桃花,气若谪仙,浑身还有异香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