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见她不说话,也没扭头看她,伸着纤长手指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两点:“怎么说?”
郁溪就是不知该怎么说。
她把啤酒瓶子往头上砸时其实一点没觉得怕,感受到汩汩热血从头上流下来时也没觉得怕,真正觉得怕的,是她晕乎乎向地上倒去的时候。
突然的一阵目眩,让她忽然现生命比她想的要脆弱。
那时她心里想着: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眼前黑下去的时候,她最后看到的是满脸气愤的舅妈,满脸惶恐的舅舅,和缩在角落的曹轩。
这些人会记得她吗?
不会的吧。
也许连眼泪都不会掉,趁她葬礼小小收一钱,三天流水席摆完后,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郁溪凭空在世界上消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真正会记得她的人,她的妈妈,她的外婆,都已经先她一步远去了。
世界是一片旷野,她是凋落的枯叶。
飘着荡着,无依无着。
直到一双手,轻轻接住了她。
她想着江依接住她的时刻,又往江依身边蹭了蹭。
江依轻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让郁溪觉得脸热,她已经十八了、是大人了,再来这样说“怕”会不会显得很怂?江依是在笑她吗?
可下一秒,江依轻轻伸开一只手臂:“躺上来。”
郁溪头轻轻一抬,江依柔软的手臂滑到她脖子下垫着,她就躺在江依怀里了。
江依手臂收紧,郁溪虽然比江依高,这会儿躺得比江依矮一点,却能蜷在江依怀里,江依柔软的下巴贴着她没受伤那边额头,她隔着纱布感受到江依皮肤的温度。
江依说:“你这小孩儿啊。”
她把垫在脑后的那只手也解放出来,伸进被子里,摸到郁溪的手。
这只手因为一直放在外面,被空调吹得凉凉的。
郁溪掌心微蜷,想握住江依的手给她暖手。
江依却在她掌心点了两点,那意思是让她别握。
郁溪正迷惑的时候,江依在她耳边喃喃:“郁,溪。”
凉凉的指尖,轻触郁溪滚烫的手掌,一,一画。
江依是在写她的名字。
郁溪再一次感到,江依不仅腰软,而是浑身都软,一直软到指尖,像风中的柳叶,一下一下轻撩着她的掌心。
那股痒一直钻到心尖上。
郁溪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江依本来身上凉着,被郁溪紧贴着她暖热,温度散出来,又被郁溪的毛孔吸收进去。
两人的体温融为一体,呼吸交叠。
江依轻声问:“为什么叫郁溪啊?嗯……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