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诗会文会的,平常都是有这些爱好的学生聚在一起,少了只有三五个人,多的时候也就那日方暇所看见的洪子睦被围在中间的情形,虽也热闹、却也并不怎么正式。
可这一回却不同,这次的诗会是书院方办的,又有人听说到时候山长也会出席。
要是让方暇打个比方,那就是原本的业余爱好突然变成了“级xx”“xx1o1”的选拔现场,当然引得人心浮动。
有些自恃文采的风。流才子当即就坐不住了,而洪子睦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虽然方暇觉得以洪子睦那爱出风头的性格不会错过,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跟对方确认过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得到肯定后,方暇面上忍不住露出点欣慰的笑来:上套了。
另一边,被“特意邀请”的洪子睦也是会心一笑。
他猜的果然没错,果然要靠诗词打动对方。
背着身的两人各怀心思,脸上的表情倒是奇异的一致了。
恰巧看见这一幕的杨守澈:“……”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也浅浅地笑了一点。
第58章寒门12
那日从方暇那里回去,杨守澈和附在自己身上的那只鬼有场不太成功的谈话。
——杨明流。
对方说出的那个名字在心中盘旋环绕,最后杨守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就是我吗?]
【杨明流】并未否认。
他既都说出了那个名字,再否认这点也没什么意义,他笑了一声,[我倒是都快忘了,我居然还有这么蠢的时候。]
杨守澈沉默下来。
他早都习惯了对方的语气,但是他自问从来都是客气又守礼、以君子之则要求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自己日后竟然会成为这种样子。
杨守澈:[那梦……]
他并未问完就住了口,这实在是一个答案明显到都不必回答的问题。
他沉默了瞬许,又问了其他,[你先前让我以‘杨直’为名是为了避开他?你为何不直接同我说?……洪子睦他也是同你一样的吗?]
杨守澈一直不明白他和洪子睦的文章和诗作到底为何会恰巧撞上,而对方的想法显然比当下的自己成熟许多,若是洪子睦的情况和他相同,身上也有一个从将来过来的鬼那就说得清了。
但是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对方好像嫌麻烦一样、又闭了嘴。
知道以对方一贯的表现,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杨守澈也沉默了下去。
“子不语怪力乱神”。
杨守澈猜测,以自己最开始对鬼神之事敬而远之的态度,这种离奇的事,就算对方一开始就直言相告自己也不会相信。或许对方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再说的吧?
而且杨守澈总觉得,那鬼并不信任他,即便是现在知晓两人归根结底是同一个人,那点不信任的感觉也并没有被消磨,反而越明显。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连“自己”也不相信。
杨守澈想着,却不由忆起了那几日的梦,虽然梦中生的事情像是有什么东西让他刻意遗忘一样,醒来之后无论如何努力都记不清楚,但是那种情绪的感受却仍旧鲜明。和梦境中的意气风相比,现实的他实在在书院里默默无闻极了,也怪不得对方这么不信他。
杨守澈忍不住想,他们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是同一个人,但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同在【杨明流】那里的感受只会更加鲜明。
【杨明流】沉默地看着少年的“自己”整理诗稿。其实杨守澈早在方暇提出要求的当天已经送过去一回,但是这边还不少有不及整理而遗漏的,这才在这边又重梳理一遍。
这种全盘托付、毫无保留的信任,大概是【杨明流】无论过几辈子都无法再次拥有的东西。
[我相信方夫子。]
想着那日杨守澈脸色苍白却毫不迟疑开口的这句话,【杨明流】只觉得可笑,再看看少年这时候的举动,他更是觉得刺眼极了,甚至从心底深处由衷生出一种恶意来——他想要看看这种信任被背叛了会如何。
这种恶意毫无缘由、又显得颇没有道理,但【杨明流】很快就现了缘故……自己居然在“嫉妒”?嫉妒这个一无所有又蠢又轻信的少年自己?
可笑。
简直荒唐到可笑。
这么想着,他却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天突如其来的一句质问——“你是谁?”。
无论回想多想少次,他都自问自己的伪装没有丝毫破绽。
那个人为什么会一眼认出来呢?
【杨明流】:“……”
他沉默了瞬许,心底冷笑:不过是巧合罢了。
*
杨守澈上次将自己那些旧日手稿送来的时候就说过还有一些未整理成册的,要晚些才能送过来。
既然想要把那个文抄公捶死,证据自然越全面越好,方暇乐得杨守澈给的东西再全一点。
他本来以为杨守澈整理要用一段时间,不过他也不急,诗会的日子还有几天,只要在那之前整理完就好,就算没来得及也没关系,有之前对方送来的稿子,利用得好的话足够洪子睦被钉到耻辱柱上了。
方暇倒没有料到,对方送来得这么快。
但转念一想,杨守澈被压了这么些年,心底肯定憋了一口气,赶得这么急也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