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嘶哑,神情剧烈变化,心底生出的暴戾与破坏欲,好似在对抗着€€帝王的本能,或许是诅咒。
楚明€€失控之下€€,被跣足,跌撞走出寝殿。他抽出摆在案台上的天子剑,拔剑出鞘,骤然砍断了茶案的一角。
“……朕不讲和€€!绝不!”
皇权会彻底改变一个人吗?
如€€今再回,楚明€€终于承认,七年,他的确变了许多。
燕知微态度的明显变化上,承载着€€楚明€€从燕王变成帝王的轨迹。
他的小燕从那恃宠而骄,变成恭顺不敢逾越的样子。
或许是他想得多,但让燕知微都感觉害怕,难道君王本人,丝毫没有责任吗?
难怪他要走。
激流勇退,功成名就。他行至最巅峰,一切戛然而止。
多聪明的小燕啊。
他把君臣关€€系凝固在了最好的一刻,规避了未来可能的反目成仇,亦然不会成为改革的牺牲品,全身而退。
此时,他尚未成为真正的权相,却把两年他经营的寒门关€€系网拱手交帝王,示意自己并无私欲,只有公心,把一切猜疑断在还€€未开始前。
不但如€€此,他还€€留下€€了一整套的方案,一本本写€€满的奏折里,说尽了“地域不公”“门第障碍”与“标准不一”种种弊病,并且给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
他规劝帝王在北方大建书院,破除地域、门第藩篱;他建议废除行卷,学子不得与考官提前接触,违者以舞弊论处。
燕知微甚至写€€下€€:“门阀破除后,学阀必然兴起,以同乡、学派、政见而分朋党。陛下€€切记。”
小燕句句都在替他考虑,却不留下€€涉及私情的只言片语,唯有一《行行重行行》,寥寥写€€尽几句相思。
所幸,无远弗届,功不唐捐。
大儒顾长清写€€表上奏,将燕相提为天下€€士人当做改制的倡者,赞誉有加。
那短暂的“燕贵妃”身份与罢相后在京郊养病的“燕相”,早在最初被皇帝彻底分开。
半朝受过燕相恩惠的官员立即追随表态,把燕相捧上神坛。他们纵然心中明白大概,却将其用春秋笔法模糊,将一切归在“燕相”头上,传出长安城。
受此影响,未来入仕的寒门学子终于得到科举改制的恩惠,亦会把自己当做燕相门下€€。
一个弃官离京的丞相,一个皇帝念念不忘的心尖尖,是最得罪不得的人。
他已经离开官场了,不会再挥影响力。没有人再与他过不去,哪怕是曾经的政敌。
只要不挡路,他们都能学会和€€解。
唯有君王放不下€€,与自己永远无法和€€解。
楚明€€单手握住剑,看着€€手掌被割破,再攥住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咬紧了牙关€€,道:“若是朕无能到这般地步,被人胁迫着€€逼死知微,才€€能换得坐稳江山三十年。如€€此,这皇位要了何用,朕索性不要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楚明€€抵着€€额头,漆黑沉沉的眼睛,此时好似淬着€€毒液。
“朕怕什€€么,史书上的幽厉之名?还€€是玉石俱焚?身外之物,要了何用。”
他的声音低哑,却是笑了,一字一顿:“敢逼朕,敢夺走朕的人,那就一起死啊。朕有谁不敢杀?世家?勋贵?还€€是皇亲国戚?这朝廷,缺了谁还€€能不转了?就算当真不转了,不转就不转吧。”
“朕豁出去,全都杀了,说不准还€€能杀出一个新€€天地。”他的声音看似冷静,实则早已疯了。
“这种荒唐的梦,朕绝不可能让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