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微也就在相府住了两年,现在的相府主人名义€€上是在京郊别庄养病,其实直接进了宫。整个冬季,府邸承皇命洒扫,围的密不透风,实质上是半封了他的住处。
楚明€€不欲明晃晃地告诉他:你已经€€回不去相府。
但这€€种圣宠,亦然是控制欲,他难道是能轻易逃脱的吗?
燕知微可以窥见几分帝王的幽暗心事,置之一笑,旋即叩开相府的门。
灯火熹微,有仆人开门迎接,道:“相爷回来了。”
“有贵客来了,去准备。”燕知微说罢,向€€一侧让开,楚明€€撩起衣袍,径直踏入相府内。
燕知微并未说明贵客的身份,但当楚明€€甫一踏入庭院,仆人们就无声无息地跪了一片。
燕知微不动声色地看向€€跪了一片的庭院,都不太认识,可见相府早就布满了皇帝眼线。
夜色清寒,楚明€€牵他一下,感觉他手心冰凉,随口€€吩咐道:“拿件狐裘过来。”
燕知微见他比主人还自然,哭笑不得€€,只€€得€€待在原地,让君王用€€狐裘细细致致地把他裹起来。
“这€€样€€才对。”
楚明€€执着灯,慢悠悠地跟在燕知微身侧,温文尔雅地问€€:“怎么想起回来?”
“回来拿些东西。”燕知微道。
“你相府有的东西,宫廷里都有,朕赐你新的便€€是。”楚明€€道,“何须专程回来一趟?”
燕知微侧眸看他,抿着唇,道:“这€€不一样€€,是很重要的东西,不拿走,臣在宫里陪伴陛下时,心里头也会牵挂着。”
楚明€€听€€罢,面€€色稍霁,道:“这€€般重要,朕陪你去。”
说罢,他跟着燕知微向€€相府后院走去。
一路衰草倒伏。宫人被€€楚明€€调入相府,维持府邸正€€常运转,半是维持,半是监视,多半都是大内高手,当然没有帮他打理庭院的工作。
“臣的庭院都要荒了。”燕知微小声道,他踩着结霜的草丛,踏着小路,走向€€庭院深处。
“朕再€€派些会侍弄花草的宫人来。”楚明€€也没藏着掖着,坦荡道。
“不必了,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燕知微沉吟。
似乎怕楚明€€起疑心,他又补了一句,“只€€是个落脚处,臣不做宰相了,陛下收回这€€座宅子,想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再€€说吧。”楚明€€似乎也不欲收回,漫不经€€心地道。
他们绕到后院,最深处有一个小祠堂。原本御赐府邸里没有,是燕知微特意命人修的。
楚明€€看着燕知微打开蒙灰的祠堂木门,呛咳几声,神情明显温柔下来。
祠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尊佛像低眉慈目,让人不由得€€心生庄重。佛前供着孤零零一座牌位,香烛早就燃尽了。
并不像是燕家宗祠那般供着列祖列宗,排场极大。燕知微只€€供着母亲,其余亲缘一概不认。
他就是孤零零一个人,父母亲缘家族,有什么重要的?
二十三年,他行至金銮殿中,从未得€€到任何帮衬。他与家族,先有欺凌冷眼,后有血海深仇。
君王恍然意识到什么,看向€€那最上的牌位,问€€道:“是司夫人?”
“是娘的牌位,臣从大慈恩寺请来一尊佛像,供在此处。”燕知微踏着尘埃进入祠堂,空气里是漂浮的灰,声音温柔。
他用€€素色的衣袖轻轻擦拭牌位,露出字迹的刻痕。
司青鸾生前没有混到燕家的任何一个名分,没能享受到半点富贵,只€€有权贵的欺凌折辱。
为了一个“宠”字,她蹉跎着青春岁月,逐渐从骄傲变得€€自贬自弃,面€€目全非,直到枯槁,终而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