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闹腾了一通,已是子时有余,早就该回紫宸殿了。
御书房门口,灯火渐熄,夜色幽暗。
楚明€€上了步辇,却见燕知微没动,额遮挡着伤口,紫衣单薄,亭亭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他起驾。
“怎么不上来?都这么晚了。”楚明€€都习惯了让他伴驾,下意识向他伸手,浑然忘了他们方才闹的那么僵。
“方才冒犯陛下,今夜怕您见臣心情不好,就不回紫宸殿了。”
燕知微侧了侧头,莹白如玉的脸藏在夜色里,看不清晰。
御书房的冲突,似乎让死€€去的“燕相”在他身上苏醒。
他顺口就自称为臣,腰杆挺得笔直,像是雪松秋竹,冷冷的一捧雪,不作曲意邀宠的模样了。
“那你€€去哪里?”
“承明殿。”燕知微转过头,“被封妃后,臣就在寝宫睡了一天,是该回去看看。”
“没床。”
“臣睡地上。”
“没炭火,也没地龙,什么都撤了。”楚明€€见他拧着,也来了脾气,冷冷睨他,“数九寒天,你€€怎么睡?”
燕知微倔强不从,他回头望了一眼熄灯的御书房。
“军机重€€地,朕不在,你€€这胆子,敢睡御书房?”楚明€€气笑了,冷冽道,“给朕上来。”
燕知微身躯僵硬,最终还是向君王一拜,撩着袍子上了步辇。
帝妃同坐一辇,气氛却异样。在去紫宸殿的路上,两€€人一个看左,一个望右,各自研究宫城夜色,没说半句话。
楚明€€看向前方漆黑的夜,却在出神。他第一次感觉走€€惯了的路,竟然这么长。
紫宸殿里温暖如春,楚明€€率先迈入寝殿,见燕知微停在门口不动,又望向寝殿外间的榻,目光游移不定。
“臣睡外头。”燕知微声音低柔,像是泠泠的水。
“真不想看见朕,就朕睡外头。”
楚明€€本都一脚踏进房间了,见他这般抗拒,竟是转身,方才一直回避的目光径直落在他身上。
他没按捺住,竟是冷笑一声:“好个燕知微!好个燕相!朕亲自扶你€€起来,替你€€处理伤势,难道还不够?你€€怨怼朕夺你€€相印,朕也还你€€凤印了,你€€还想朕怎样?”
燕知微先是道:“陛下畏寒,外头正是风口,怎能睡外头。”
随后,他转过身,亦然双眸含雪,坦然不畏地直视他,道:“臣可是陛下判了死€€的,死€€人如何怨怼?臣本就忝居相位,您夺了就夺了,不想赐臣凤印,您就拿走€€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算下了九泉,臣也对陛下感激不尽,如此您满意了吧?”
楚明€€被他气的眼前黑。
他纵使再气,却还记得扫了一眼虚掩着的窗。紫宸殿虽烧着地龙,这床榻边也冷得很,燕知微又不修内家功夫,哪里受得住。
“你€€才在风口站了一阵子,就冻得抖,别逞强了,听话。”
就算与他吵架,楚明€€也是就事论事的性子。他先回他上一句,不至于€€让话落地无人接。
随即,他幽暗着眸,与他阴阳怪气,道:“燕相这声感激不尽,到€€底有多少水分,朕可不敢苟同。”
两€€人这般鸡同鸭讲地吵了几句,自感没趣,最终双双坐回龙床上,各望一边,中间隔出一段距离,气氛极其诡异。
“臣与您刚吵过架。”燕知微身上还带着沐浴的水汽,身体紧绷,语气清冷,“陛下非得给自己找不舒服?”
“朕也不打€€算理你€€。”
楚明€€刚用香茶漱过口,此时正在宫人的服侍下拭面。他随手把用过的布巾丢回盆里,教宫人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