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眸中蕴了泪,她连忙仰头,拼命地将眼泪扇回去。
片刻后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徐洛音愣了愣,她在保护这个孩子。
留下孩子这个念头逐渐占据上风,她咬了咬唇,决定顺从自己的本心,留下他。
生下孩子之后,若沈韶没有另娶,她便向他坦诚这件事,若是身侧已有佳人相伴……那么她永远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他。
拿定主意之后,徐洛音出了门。
绿袖见她终于出来了,狠狠地松了口气:“姑娘,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郎中怎么说?”
“别担心,”徐洛音胡诌道,“我只是近日情绪不佳,所以食欲不振,郎中连药方都没开,想必没什么大碍。”
绿袖闻言便放下心,眉开眼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这就去和红裳琢磨点开胃的东西给姑娘吃!”
徐洛音笑着应好,望着她蹦蹦跳跳地走远,嘴角逐渐变得平直,落下幽幽一叹。
能瞒多久算多久吧,至少和离前不能让人知道,那时候应该还未显怀吧。
虽然如今还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是只要一想到有个小家伙在自己的肚子里,便忍不住摸了又摸。
到底还是欢喜大过忧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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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韶回到韶光院。
这次如松并未跟着,见他一回来面色便绷得紧紧的,便知道在少夫人那里没讨到什么好,如松连忙躲了起来,让别的下人都谨慎着些,生怕殃及池鱼。
沈韶没管他们,径直去了书房。
从白天待到晚上,他按部就班地做完了一件又一件事,可是依然对徐洛音变脸这件事毫无头绪,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沈韶闭上眼睛,脑海中回放当时的场景。
说到她的爹娘来信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有轻浅的笑意,可是等他掏出信,她的笑不见了,脸上还有些难过的神色,紧接着便接过信关上门,气冲冲地对他说“慢走不送”。
难过……为何会难过?
他百思不得其解,片刻后拿起一封信塞到怀里,快步回到卧房,对着铜镜模拟着当时的情景。
他慢慢抽出信的同时,带出香囊的一角。
沈韶顿了顿,忽然明白过来,许是他的动作太快,她并未看清这就是她绣的香囊,便误以为他收下了别的女子的香囊,所以生气了。
不,应该说是吃醋。
沈韶对着铜镜露出一个笑,边往外走边道:“备马,我要去仙……”
话音戛然而止,沈丞相缓缓走了过来,神情严肃。
沈韶微顿,自从阿音搬离沈府之后,父亲从未有过什么表示,似乎去留都随她,今日过来是为何?
“你要去仙客巷?”沈丞相面色凝重地望着他,“又去见她?”
沈韶坦诚地颔,问:“父亲是要阻止我吗?”
他握紧了拳头,已经做好了硬闯的准备。
“你现在去见她又有何用?”沈丞相皱眉,“除了能说两句话,她连个笑脸都不会给你,你不是在查那件旧事吗?若真的是你想的那样,过几日和她解释清楚,再接她回来岂不是更好?”
沈韶愣了愣:“您说什么?”
他以为父亲会阻止他去见阿音,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沈丞相叹道:“经历了文家的事情之后,我才知道‘及时行乐’这四个字的意义,既然你喜欢她,非她不可,我也不想再拦你。”
沈端敬自然明白那些旧事是沈家的错处更大,可当时年少轻狂,一心觉得为了保护皇上,什么都可以放弃,若沈家上阵杀敌,就算全部被杀,只要皇上好好的,他也心甘情愿。
是以当徐疆赤红着眼睛找上门讨要说法的时候,他不服气,与徐疆对骂,至此至交好友终于变成了宿敌。
后来的数十年,他一直认为他没错,并在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上行走,直到靖南侯府抄家前夕,他阻止沈韶娶徐洛音,沈韶对他说“愚忠”。
这两个字犹如当头棒喝,他怒不可遏,想反驳,想将沈韶骂个狗血淋头,可他却现自己词穷了,下意识转移话题。
等沈韶走后,他在书房一动不动地枯坐一夜,满脑子都是“愚忠”二字。
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满心愧疚。
他这一生都追随着父亲、祖父以及各位祖先的脚步忠于皇帝,可皇帝却轻信谗言相信了靖南侯府贪墨,皇帝真的信吗?
他第一次剖析皇帝的心思,心想,其中不乏有担心徐家势大的缘由,借故斩断羽翼,将兵权留在自己手中。
可他猜错了,皇帝竟让惠妃的娘家掌管青州诸事,原本他还不太明白,是以极力劝阻,皇上却执意如此,他以为皇上被惠妃迷了心,还偷偷骂了她好几声狐狸精。
待吴文两家出事之后他才终于清楚——皇上知道一切,于是暗中筹划,特意宠爱晋王,让太子和晋王自相残杀,培养太子的心性,至于有兵权的徐家、钱帛众多的吴家和有清流之称的文家,都是皇帝为太子找的垫脚石罢了。
一石三鸟,坐收渔翁之利。
可徐家何错之有啊。
沈丞相摇头叹息,见沈韶还站在原地,不由得怒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回去!”
“父亲,我会接她回家,但是这与我现在见她并不冲突,我一定要去仙客巷,”沈韶轻声却坚定道,“我不能让她误会我,她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