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洛音黯然道:“生了一些事情,你们不要多问了,先收拾宅院吧。”
众人齐齐应是,开始分工进行洒扫事宜。
这里已经许久未住过人,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墙壁上还有不少蜘蛛网,院子里的花大多也枯萎了,处处都要耐心清扫。
徐洛音和他们一起做事,手上忙着,心里便不会想那么多,往往停下之后,闭上眼睛便睡着了,过得充实又平静。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近日胃口不佳,看见肉便倒胃口,沾不得一点荤腥。
红裳担忧,想请个郎中,徐洛音拒绝了,她离开沈府的时候几乎没带什么钱财,拿簪子换了银两勉强度日,何必大费周章,她只是食欲不振罢了。
几人忙活了几日,终于将宅院收拾好了,同时也迎来了一位客人——王朗。
徐洛音根本没想到他会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将他请进来,奉上一盏茶,略有些局促地问:“王校尉怎么过来了?”
他极快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垂眸道:“听闻你搬到了这里,便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徐洛音怔了下,问:“听谁说的?”
她静悄悄地离开,根本不足以引人注目。
“长安城中没有秘密,”他吃了口茶,“想必你从未出过门,是以不知道早在你搬出来的第二天,街上便传遍了。”
徐洛音抿了抿唇,她确实没有出门,采买东西有侍卫和丫鬟,她每日都在宅院里岁月静好,自然以为外面也是风平浪静的。
“多谢王校尉告知,”她笑道,“我一切都好,不劳您费心。”
话里也有赶人的意思,毕竟她还未和离,孤男寡女的,怕被人看见说闲话。
可王朗似乎没有听出来,颔道:“那我就放心了。”
顿了顿,他斟酌着问:“你与沈大人……”
久违的名字,让徐洛音神思恍惚了一瞬,这几日她一直刻意避开,冷不丁的被人提及,思念便如潮水般涌来。
她克制着翻涌的思绪,轻声道:“王校尉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了,我与他再无关系。”
抬眸瞥见王朗脸上的喜色,她认真道:“我也没打算再嫁,王校尉,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身为天子近臣、宠妃亲侄,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何必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更况且她对他从未有过一丝男女之情。
顿了顿,她想起沈凝,说起来他们俩还没见过面,不过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了,既然决定与沈家划清界限,那就不要再沾染这些事了。
见她直言不讳,王朗眼里的光暗了暗,他踌躇了好几日才过来,确实是想鼓起勇气争取一番的,可她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
他依然没有纠缠,涵养极好道:“既然如此,王某便不叨扰了。”
徐洛音客气地将他送出门。
王朗很快便离开了,她却没动,目光停留在对面,恍惚间,她似乎闻见桂花的香气,想起了许多在这里生的事情。
他提醒她头乱了,她害羞地跑掉;落雨时他将她送到此处,肩袖湿了大半;二哥向他介绍自己的身份,两人故作陌生地行礼……
仙客巷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他们曾在这里有过许多美好的时光。
她又忍不住去想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来过仙客巷,有没有……像她一样想念着彼此。
她抬头望向大理寺的方向。
仙客巷离大理寺很近,可饶是近在咫尺,他们之间却隔着万水千山,无法横跨的距离。
徐洛音失魂落魄地关上门,给幸存的花浇水。
可转而她又想起韶光院,他曾说那些花半个月后便到了,如今早已过了半个月,韶光院应该生机盎然了吧。
那是她亲自挑选的花、亲手布置的景,只是可惜,不管那些花是热烈肆意,还是枯败凋谢,她此生都无缘得见了。
心中落下一声叹息,她强迫自己回神,将注意力放在面前开的正艳的迎春花上。
谢闲韵到了壑州见到徐家人之后寄过一封信报平安,过段时日定会和他们一起回来,到时候一家人一起住在这里,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她便开始憧憬起平反之后的生活,爹爹和大哥一起早起习武,二哥睡懒觉被抓起来和他们一起练,她和娘亲与闲韵姐姐坐在廊下绣花说话,过着平凡又幸福的日子。
除了没有沈韶,一切都好。
想到这里,徐洛音顿了顿,有些懊恼,怎么又想起他了。
她将喷壶放下,正要回厢房,又有人敲门。
想必是外出采买的绿袖回来了,徐洛音忙去开门,没想到门外却不是绿袖,而是一个穿着红色官服的高大男子。
她怔怔地扬起头,望进他的眉眼,一如从前,含着缱绻的情意,却被他小心地藏起。
明明只是几日未见,却恍若隔世。
徐洛音怔愣了许久,她想开口说话,可喉咙有些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静静地对视了片刻,徐洛音回神垂眸,总觉得他添了几分病弱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不过也和她没关系了,她没去问,而是轻声道:“沈大人,你怎么来了?是……想好了吗?”
她说出口,呼吸开始不畅,神思恍惚地想,今日便要和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