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情,活像只要见到了,便是给眼睛开过光。
回到影园,灶房的婆子似生了千里眼似的,后脚便送了冰酪来,面上撒着闷开了口吐着沙的红豆,冰爽甜香叫姜婳忍不住舔了舔唇瓣。
刚要从食案上拿起那白玉盅,却被苏玉城截了胡。
他一个大男人,竟要同她抢吃食?仲夏时节,这冰饮便是她的命,谁抢她跟谁急,当下便颦眉瞪着他,水润润的眸光透着股不易察觉的骄纵。
苏玉城心头一软,眼中划过一丝宠溺,将那白玉盏捂在手心里,望着她哭笑不得:&1dquo;我岂会同你抢吃食?你方从外头回来,待凉快些再吃,否则吃了不克化又要遭罪。”
姜婳不领情地撇了撇嘴,心中暗自腹诽,她又不是玉做的,哪有这般娇弱?
&1dquo;乖,再叫一声城哥,我便还你可好?”苏玉城内火旺,想来这冰酪叫他捂得已能入口,却仍想逗逗姜婳。
她在宋府下意识的那声轻唤,让苏玉城头一回觉,原来他冷冰冰的名字也能被人唤得唇齿沁香。
&1dquo;苏玉城!”姜婳颊上生绯,扯过身后藤编迎枕便要向他砸去,却被苏玉城含笑夺过丢回罗汉床。
苏玉城倒是没再缠她,而是一手捧着白玉盅,一手捏着柄上刻莲花纹的银汤匙,竟亲手舀起一勺喂到她唇边。
姜婳咬了咬唇,按捺下心中蠢蠢欲动即将破土而出的情愫,垂眸将冰酪饮下。
里边冰块已尽数消融,枣红色豆沙浮在白生生的酪乳上,一点一滴缓缓下沉,仿佛他无意中在她心头落下的种子,不经意间生出的蔓蔓根须。
&1dquo;方才在马车中,你想说什么?”苏玉城提及姜婳未尽之言,不过是本着没话找话的心思,让她能够心思如常同他多待一刻。
没曾想,倒是提醒了姜婳。
姜婳闻言,登时懊恼,她怎的把正事给忘了!
她抬眸望着苏玉城,眸光一眨不眨,神色说不出的凝重:&1dquo;我在宋公子书房中现了北辽印记。”
她面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没有半分迟疑,杏眸熠熠,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特意给宋梓言挖了大坑。
她也是被苏玉城救下才想起,自己虽未现端倪,却不意味着此行全无收获,至少能再苏玉城心里种下疑窦不是?
表面抹得再干净,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她是不能再去查探,苏玉城却可以,宋梓言今日这般羞辱她,不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她如何对得起苏玉城的不计前嫌?
她比过往任何时候活得都通透,今日之事,苏玉城非但没有心生责备,反而生出许多怜惜,若换了旁人,恐怕早将所有过错尽数加诸在她身上,连句辩解都不会听。
她这话言简意赅,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炸得苏玉城整个脑仁儿嗡嗡作响。
&1dquo;娘子且小憩片刻,此事非同小可,我须得做些筹备。”苏玉城说完,将白玉盅放在香楠木矮脚小炕桌上,便足下生风疾步出去。
姜婳望着他的背影,有片刻的茫然,他就这般信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连追问也无,便义无反顾地追着她给的线索而去?
就像怀春少女想了无数种计策,预备用在心仪之人身上,好叫他也钟情于他,可还没等少女有所行动,心仪男子便先一步向她表明心迹。
信任来的太突然,姜婳脑子懵懵的,怎么也理不清,自个儿哪里值得他那般信任,
入夜,庭院中大槐树上蝉鸣阵阵,内室置了冰桶,姜婳一觉醒来,仍觉身上微微汗意,让人黏腻不适。
睁开眼睛,朝糊着纱纸的窗棂望了一眼,外头树影摇曳,斑斑驳驳落在窗棂上,叫人心间平添几分寒意。
好似不那么热了,姜婳往里挪了挪,未睡过的地方带着一丝凉意,她侧过身子,重闭上眼。
正要睡去,却听到&1dquo;吱”地一声轻响,随即一阵轻巧的落地声传来,似是布履敲在地砖上。
姜婳心下一惊,猛然回头,却见一个身着墨色夜行衣的高大身影闪电般劈在她身侧,在她惊呼出声的前一刻,冰凉的手指穿过纱帐缝隙捂住她的唇:&1dquo;娘子,是我。”
姜婳瞪大眼睛,月光熹微从窗棂处探进来,眼前的人,俊眉修目,面如玉琢,唇角微微翘起,可不正是苏玉城!
&1dquo;你这是做什么?”见到他这身打扮,姜婳便有些气,她告诉他宋梓言的书房有异状,却不是叫他亲自去查探啊,若是他被宋府现,她不得后悔死。
苏玉城感受到她的怒气,心下竟生出丝丝欢喜,她这是关心他么?
他忍不住抬起手臂,想要拥住她,这一夜险象环生,唯此刻方有落在实处的安定。
&1dquo;嘶&he11ip;&he11ip;”牵动了左臂上伤口,苏玉城忍不住痛呼出声,还特意夸张了些,边呼边斜眼瞅着姜婳。
见他这样,姜婳当下便紧张得不能自已:&1dquo;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他被现了吗?宋家或是北辽的人会不会追过来杀人灭口?
姜婳盯着苏玉城受伤的左臂,一时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唯独不想叫他被宋府奸贼抓去。却是忘了,外头没有动静,便说明苏玉城已经将人成功甩脱,宋梓言再有能耐,没有合理的借口也不能私闯民宅,更何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苏放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