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站得高,看得远,她就想碰碰运气,看以她的目力,能不能看到苏玉城在哪一块出没,若是见着了,她明日就去会会。
苏玉城是苏放的侄子,到底是外男,她又没见过,贸然向表姐打听,着实怪异。
行至冠云三楼楼梯口,姜婳俯身捶了捶酸痛的小腿,为了见苏玉城,她一日走了半年的路。
稍稍好受些,一抬头,髻上珠翠啷当,姜婳刚抬起的脚顿时僵在半空,杏目圆瞪,活像林中受惊的幼鹿。
苏玉城!
三楼的帘子被高高卷起,山风料峭强劲,将他身上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吹得飞起,露出一角白裤与皂靴。
此时的他看起来似有些阴郁,玉面修容,宽肩窄腰,生生立在那里比山间翠竹还清冷,简单束着白玉冠,他周身的气质将上等白玉的光彩都夺了去。
&1dquo;公子见谅,小女并非有意叨扰。”姜婳面带娇羞,匆匆瞥了苏玉城一眼,又低下头。
唔,一见倾心的桥段,话本子里皆是这般写的,她演成这样,应当无错吧?可转念一想,她又忍不住暗骂自个太蠢,此处又无旁人,她费劲巴拉地演给谁看?真是要蠢哭了。
只一瞬,姜婳便大大方方抬起头,像换了个人似的,向苏玉城走过去,与眉心皱得更深的他一同凭栏站在山风里。
&1dquo;你就是那位,不慕财物,只要书簿的苏玉城?”姜婳费心搭讪,觉得自己此刻活像个没话找话唐突佳人的登tu子,尴尬至极。
苏玉城望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此女是谁?为何有些面善?可当他余光扫到姜婳的衣角被风吹起,跟他的挨在一起,眉心便拧成一个川字,猛然后退一步,直把姜婳吓了一跳。
她说什么了?明明是恭维他来着,干嘛反应这般大?
苏玉城自幼父母双亡,被族中叔伯兄弟欺压,十岁上舍弃财物,拉着一车书自立门户。此事还是幼时表姐说与她听的,彼时恰逢姨丈回乡祭祖,听闻此事,念其一心向学,便破例将这位远房侄子收入府中亲自教导,不消说,其他族人悔的肠子都青了。
&1dquo;正是苏某。”苏玉城原是不想搭理眼前的不之客,若非他想得太入神,又怎会连有女子上了冠云楼都未曾察觉?不过是方才一时情急,反应过激了些,才勉为其难回了一句,语气生硬至极。
眼前的女子比旁的莺莺燕燕更让人捉摸不透,一会儿一张面孔,苏玉城唯恐避之不及,只想快些离开此地。
姜婳闻言撇了撇嘴,传言果然非虚,苏玉城果然是个不近女色的主,那眼神,何止不近女色,简直不近人情!
若非有事找他,姜婳岂肯舍下脸面纠缠?谁知,她这般温风和煦,那厮竟只答了一句,多的客套话都没有,扭头便走。
苏玉城身量高,腿也长,转眼便行至楼梯口,姜婳急急追过去,她也不清楚追过去做什么,只知道若是这么轻易叫他走了,下回还不知何时能再见。
可惜跑得太过急切,被自个儿裙摆绊到,站在台阶最高处,竟直直向下跌去。
要命,此生怕是不用等宋梓言来害她,她自个儿便能摔死。
作者有话要说: 苏玉城:此女样貌尚可,怎的脑子不太好使的亚子?
姜婳:敢不敢大声说出来?
第4章
苏玉城听到动静,刚跨出最后一级木阶的他,猛然转身,见姜婳花容失色地自上方扑倒而来,脑中竟闪过似曾相识的画面,一时忘却男女大防,本能地伸手去接。
那年,他刚来苏府,人前处处留心,唯恐叫人抓住错处,再送回苏氏族中,以苏氏族人的做派,他的处境只会比来苏府前更为艰难。
无意中听到苏伯父的话,他留在苏府的心思更是坚定,只有留在苏府,他才能早日学成文武艺,一步步走到金銮殿上,亲自看那人一眼!
初来乍到,饶是他面上再冷静自持,毕竟年纪小,人后也免不了生出寄人篱下的惶然无措。
那日他独自一人在影园一棵大桃树下捧着书册愣,忽而从繁茂的枝叶间落下个粉衫绿裙的女童,直直落到他怀中,随他一起落下的,还有数十枚粉脆粉脆的桃子,不十分熟,其中一枚砸在他额角,登时起了包。
那种桃子他在苏家老宅也见过,得熟透了才可口,不知哪家贪吃的女童如此胆大,竟背着众人独自来偷桃吃。
也不知那女童是否拿衣裙兜过桃子,她见着有人过来,急急跑开时,苏玉城才觉拂过衣摆的那只手既红又痒,定是衣摆上叫她蹭上了许多桃毛惹的。
想要提醒她,却见她提着绿罗裙,一跳一跳地绕过太湖石躲远了。
姜婳扑到一半才想起,她小时曾从树上摔下过,特意跟二哥学了几招花拳绣腿,飞檐走壁未必能行,至少能不摔成个狗啃泥。
将臂上搭着的披帛一甩,轻易便缠在栏杆上,稍稍借力,便攀上木栏,随即往朱红莲花柱头一点,便要顺着披帛滑下去。
谁知,左脚上套着的赭色夹棉锦缎绣鞋忽而被脱足而出,冲着苏玉城的面门,直直踢去。
姜婳见他眼神呆愣,不知在想些什么,惊呼道:&1dquo;小心!”
岂料,还是晚了一步,苏玉城反应过来时已是避之不及,额角被那只绣鞋狠狠砸中,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