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应我一声,操控轮椅跟上我的步伐。走了一会儿,他又问我,“阿锦,刚才伯父不是让我们出去吃吗?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就在外面吃饭?”
“不用了,杜斌已经在家做饭了。我们还是回去尝尝他的手艺吧!”
“好。”他点点头,左手向我抬了抬,我知道他是想牵我的手,只是没有一次抬到位。我把我的右手向他的左手靠近了些,“阿楠哥哥,你来牵我的手呀!”
他又抬了抬左手,连带着手指也动了动,只是和我的右手始终差一点距离。眼看着他的左手又要掉下去,我赶紧一把捞起他的左手,然后牵着他的手放到他眼前给他看,“阿楠哥哥,你能感受到我们正在牵着手吗?”
“能,”他点点头,又说道,“但是感觉不明显。”
我揉了揉他的手背,心里忍不住埋怨老天,既然已经剥夺了他行走的能力,为什么连健全的双手都不给他留?
我们回到阿楠哥哥家,杜斌已经做好了午饭。
“洛哥、程姐,我也不知道你们几点能回来,所以做了米饭,还炒了个鱼香肉丝。”
杜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继续说,“我还不太会炒菜,所以今天是买的现成的调料包。”
我看了一眼大碗下面盖着的菜,色香味俱全,让人很有食欲。
然后我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噜”叫了起来,阿楠哥哥和杜斌都笑起来,阿楠哥哥拉拉我的手,“阿锦,去洗洗手,来吃饭吧。”
我推着阿楠哥哥去洗了手。因为有杜斌在,阿楠哥哥回家还是换了台轮椅,就像我们到家会换拖鞋一样。
我先洗了手,然后把阿楠哥哥的手也拉到水池里。他上半身俯身在水池边,身体微微有些颤。我给他手洗到一半,就感觉他身体的颤抖越来越明显,额间也开始渗出汗珠。
相处这么久,我已经明白,他身体出现这样的情况,往往意味着,他需要上厕所了。他右手撑着水池,左手软塌塌地搭在水池边,对我说:“阿锦——我……”
我没等他说完,便快擦干他手上的水,然后抱他在轮椅上坐好,又推着轮椅到马桶边,一鼓作气把他抱上马桶。
他浑身的颤抖还在持续,双手搭在马桶边的扶手上,也是一副扶不稳的样子。我怕他摔倒,便把他搂在怀里。
他虚弱地说道:“阿锦,我好难受……”
我知道的,他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独立上厕所,甚至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感知这件事,每天都要经历好几次这样的痛苦。然而,他和我说过,即便痛苦,他也还是很感激,因为身体每次提前出这样的信号,能减少他失禁的次数。
他的痛苦一直持续到身下淅淅沥沥的声音结束。他又在我身上趴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我把轮椅拉近,帮他提好裤子,抱他上轮椅。整个过程,他都靠在我的肩头,沉默不语。
见我们从卫生间出来,杜斌从沙上起身,“我去盛饭。”
亏得他倒是清楚阿楠哥哥做事的度,没有提前盛饭,否则现在饭早凉透了。
我推着阿楠哥哥在餐桌边停下,自己也坐在了他身边。阿楠哥哥从碗边拿起筷子,结果筷子还没抓稳,就掉在了地上。
杜斌还在给自己盛饭,阿楠哥哥只好求助地看我一眼。我捏捏他的脸,把我的筷子放到他手里,然后弯腰捡起那双筷子,又朝还在厨房的杜斌说,“杜斌,我不小心把筷子弄掉了,麻烦你再帮我拿一双来。”
其实阿楠哥哥把筷子弄掉了是常事,而且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显得阿楠哥哥什么也做不了,所以这样子的小事,我宁愿说成是自己的问题。
阿楠哥哥看了我一眼,把左手放在了我的腿上,“阿锦,你没必要说成是你的问题。”
“我乐意~”我回他一句。“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阿楠哥哥朝我笑笑,然后自己用筷子夹了一根肉丝。
他虽然能用筷子,但是动作毕竟不是很灵活,力气也不足,轻的能夹,不大不小的能夹,如果是大小形状或者重量不合适的,他常常也会犯难。
杜斌这道鱼香肉丝,因为用了买来的调料,整体而言,色香味的确都没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就是他的刀工。他的胡萝卜丝不是丝,是条,他的肉丝也不是丝,是条,就连木耳,他都是整个放的。
阿楠哥哥只能一次夹一根,我看着都累,干脆让杜斌又拿了个勺子来,“阿楠哥哥,你用勺子盛菜吧,反正吃米饭用勺子也方便。”
阿楠哥哥依言放下筷子,用勺子吃起饭来。
果然,他用勺子顺手多了。“阿楠哥哥,你怎么不干脆都用勺子吃饭呀?”我问。
“咱们龙城人爱吃面,我若始终学不会自己用筷子,恐怕以后面条就跟我无缘了。”
这倒是的,龙城人喜欢吃面食,一天三顿吃面食,连吃一个月都不会重样的。
杜斌看我们都吃得香,这才开口问,“洛哥,程姐,今天的饭怎么样?”
我点点头,“好吃,就是你的刀工得练练了,不然阿楠哥哥都不好夹你切的菜。”
杜斌挠挠头,“我知道了,程姐。下午你要没事能陪着洛哥的话,我就练习切菜。”
“行啊,下午我没事,我照顾他,你练你的。”我看了一眼阿楠哥哥,他正低着头吃饭。也是,对他自己的安排,他自己都做不了主,也就没必要参与我和杜斌的讨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