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往他手上扎输液针的时候,他还是昏昏沉沉的。我把我身上的防晒衣脱下来,叠了个小小的豆腐块,垫在了他的脖子后,想让他靠得舒服点儿。
液体一滴一滴流进他的身体里,他的体温渐渐降低了些——尤其是他输着液的右手,越冰凉。
我用我的两只手抱住了他的右手,我自己的手很热,可是,无论我怎么捂他的手,他的手依旧没有一点儿温度。
我回想起医生刚刚说的话,“游泳最容易着凉了,如果身上湿着没有及时洗热水澡,还去吹风的话,很容易生病。”他看着阿楠哥哥又跟我多说了一句,“特别是他这种情况,本身自己的底子就不好,游完泳还不做好保暖的话,他不生病谁生病?”
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会生病了——在我去水世界玩的时候,他本来要洗澡的,是我想叫他跟我一起。明知道他玩不了,我还非要他看我玩干什么?这下好了,他因为要看我玩,所以没有及时洗热水澡,只是用浴巾随便擦了擦,就穿上了短袖,还把擦过身体的湿浴巾盖在了腿上。
我看着虚弱的他,无比自责。
要是我坚持不去水世界就好了,或者我们从游泳馆直接回家,不去看电影的话,他可能也不会变得这么严重。
可能是输的液起了作用,阿楠哥哥的手指动了动,我再抬头看他时,他已经缓缓睁开眼睛。
“阿锦——”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我几乎听不清。
“我在。”我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心。
“阿锦,”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吊瓶,“我给你添乱了。”
“说什么呢,阿楠哥哥!要不是我,你今天也不会生病。”
他从腿上抬起左手,放到轮椅扶手上缓了一缓,然后又抬起左手放到我怀里,“阿锦,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身体太不争气。”
我抱着他蜷缩的左手,摩挲了几下,然后握住,“阿楠哥哥,是我没照顾好你。你第一次跟我出来,就生病,下次你大概都不愿意跟我再出来了。”
他还没有给我回应,就突然收回左手,浑身抖。他输着液的右手甚至虚虚地握成拳,输液针也回了一点血。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难受,吓得立刻起身准备去找护士,他叫住我,“阿锦——别去。”
“阿楠哥哥,”我带着哭腔说,“你看你满头的汗,你都难受成这样了,我怎么能不跟护士讲?”
“阿锦——”他勉力抬头看我一眼,随即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是为什么,阿锦,我的身体是在给我提示,告诉我该去上厕所了。”
我想起上次在我家,我抱他去上厕所,还真是差不多的反应。
我看了一眼吊瓶,里面液体还多,一时半会儿根本滴不完。
可是他需要上厕所了。
我只能取下吊瓶跟他一起去。
医院自然是有无障碍卫生间的,而且里面很宽敞,我推着轮椅进去,先把吊瓶挂好,然后抱着他往马桶上转移。
他本就虚弱无力,右手又扎着输液针,所以转移的重担全部压在我身上,他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我抱了他几次,都没把他抱起来——可能是我今天也太累了。
他靠在我的肩头,微弱的呼吸声落入我的耳膜,我拍了拍他的后背,“阿楠哥哥,我再试一次,这次一定可以。”
“没关系,阿锦——你今天也很累了,你一会儿帮我给蒋大哥打个电话,请他来,你回家。”
我摇了摇头,“不用,阿楠哥哥,我可以照顾好你的。”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其实心里有些没底。
我现在就遇到了问题,我都不能把他抱上马桶的话,他该怎么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