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肃说着话,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他从小生得漂亮,六七岁时家里的长辈还开玩笑把他扮成女孩和姐妹们一起玩耍,那会儿他不懂事,被许多亲戚朋友看见了女装的模样,现在还时不时被人拿来取笑,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凉凉地说:&1dquo;我睡哪儿?”
帐篷外传来宁盛的声音:&1dquo;不准你睡!”
宁盛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他刚刚去练习骑马了,好容易能利索地翻身上马,满心兴奋跑回来想跟宁越炫耀,谁知道先听见明肃说要在这里睡,他想起王氏说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姑姑果然不安分,竟然要跟男人睡一起!
宁盛气鼓鼓的,溜圆的眼睛瞪着宁越,恶狠狠地说:&1dquo;不准放这个小子进来睡!”
明肃的脸色更难看了,小子?自打他进了边州军打了第一场胜仗之后,还没人敢这么叫他。他一伸手,像拎小鸡一样抓住宁盛的背心把他拎起来,冷冷地说:&1dquo;你管谁叫小子?”
宁盛四脚乱蹬,圆圆的脸憋得通红:&1dquo;快放我下来!”
&1dquo;是男人就自己下来。”明肃继续拎着他,神情悠闲。
宁越嗤一声笑了。
宁盛都快哭了,他也想下来,问题是根本下不来呀!他泪汪汪地看着宁越,说道:&1dquo;二叔,你就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我?”
宁越摊手:&1dquo;明明是你出言不逊挨了教训,怎么能叫欺负?这种事我可不管。”
宁盛哇一声哭了:&1dquo;我再不敢说了,放我下来!”
明肃轻哼一声,一松手把宁盛扔开,宁盛以为自己要被摔废了,扯着嗓子惨叫了半天,突然脑袋顶上被拍了一下,睁开眼一看,却是宁越笑嘻嘻地对他说:&1dquo;又没摔着,你叫唤什么?”
宁盛这才现自己好端端地坐在地上,屁股并没有开花,也并不疼,他忙闭了嘴,羞得满脸通红,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帐篷中都是打地铺,宁越睡了最靠里的一个,宁盛睡中间,明肃靠外,油灯吹熄了,宁盛很快睡得人事不省,宁越却没睡着。
她和楚襄一起度过了很多个夜,没有一次是分开睡的,什么时候才能像从前一样和他相依相偎?而他,什么时候才能认出她是女人?
她想着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在恍惚中看见了疆州城的乱兵,有一队穿着深棕色衣甲的趁着夜色急急前行,突然拔刀,砍翻了一辆运粮车&he11ip;&he11ip;
宁越低呼一声醒来,还没来得及起身,黑暗中就听自己的上方传来一个声音:&1dquo;怎么了?”
是明肃,为将的人异常警觉,宁越呼叫时他已经清醒,迅起身向她询问。
宁越定定神,她才第一次见他,如果说是做梦预知,未免太过离奇,于是她道:&1dquo;我仿佛听见很远的地方有动静,似乎是朝着咱们来的。”
明肃狐疑地看她,他自负耳力过人,然而她所说的声音,他完全没有觉察到。
&1dquo;有人有马,大概两三百人。”宁越匆匆地说着,披上了外衣,&1dquo;肯定是朝这边来的。”
细麻的衣服从明肃的脸颊边擦过,带起一阵清幽的香气,明肃有一瞬间的恍惚,心想这个粮商身上好香,不知道用的什么熏衣香,而且居然用这么轻软柔密的细麻做衣服,好生讲究。
就在此时,宁越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1dquo;出去看看,小心驶得万年船。”
明肃在黑暗中感觉到她柔软的手指,滑腻的好像没有骨头一样,鬼使神差地,他低声问她:&1dquo;有没有人取笑过你像女子?”
这么香,这么干净,又这么柔软,况且她生得那样清丽,肯定也像他一样,时常被人怀疑是女人吧。
宁越低低地笑了一声,突然有些同情他,竟然在这时候还能想起这事,这得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明肃听到她的笑声,这才醒悟到自己的唐突,脸上一热。还好这是夜里,并不会被人看见他的窘迫,于是他稳住声线,尽量严肃地说:&1dquo;我出去看看。”
他松开她的手,她却又趁势拽住了他的衣袖:&1dquo;我跟你一起。”
出了帐篷,抬头是一天的星斗,夜色安静极了,唯有轻缓的风偶尔吹动草叶,响起极细微的簌簌声。
明肃凝神听了许久,并没有现异常的动静。
宁越很肯定,原文中疆州城的兵乱,加上刚刚的预知梦,她敢断定自己没有猜错,于是说道:&1dquo;是从疆州城的方向过来的,两三百人,有骑兵有步兵。”
明肃见她说的肯定,想了想叫过了亲卫:&1dquo;派几个斥候出去,快马往疆州城方向打探,立刻出!”
几个黑衣的斥候跳上马飞快地去了,宁越松了一口气,明肃率领的押粮军也只有三四百人,况且粮车沉重不方便行动,车队里还有不少粮行的伙计,这些都是需要保护的对象,如果真被人偷袭,只怕要吃大亏。
&1dquo;你耳力这么好的吗?”明肃转了脸,看着她问道。
&1dquo;还算不错。”宁越笑着说道。
星光下她的笑靥清甜,右颊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明肃突然觉得这样子十分赏心悦目,不由得想到,原来生得像女人也并不全是坏事,比如她这个模样,看起来就很让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