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努力调整出一副面无表情的状态,他以为祁航直念完就完了,没想到对方顿了顿,又说:“不过易淮同学还是值得提出表扬的,他虽然迟到了,但刚才因为着急参加升旗仪式,在小花园的桥上摔得四脚朝天,没有犹豫马上就又站起来了……”
后面祁航直说了什么易淮已经听不见了,因为他的耳朵里灌满了周围人前仰后合的大笑,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看他,场面就跟向日葵集体朝拜太阳一样。
校霸摔跤本身听上去就足够好笑,而祁航直形容得太有画面感,整个操场上都弥漫着活跃的空气,那些犯困的人也给笑精神了,最后还是教导主任出面维持纪律才让所有人逐渐安静下来。
易淮虽然谁也没搭理,但耳朵已经红透了。
祁航直上辈子真是他祖宗。
易淮几乎半上午没开口说话,短暂地从校霸变成了哑霸,程柯试图安慰他:“我觉得班长是诚心的。”
程柯的意思是班长是诚心想表扬易淮,而易淮却闷闷地接口:“对,他就是成心的,成心出我洋相。”
周一上午的大课间不用跑操,祁航直那几个哥们儿记挂着篮球赛的事情,闹哄哄地拉着祁航直下去打球,易淮也听见了,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特别喜欢打篮球,一听见打球两个字就坐不住的那种,以前在二十七中,他是校队的队长。
其实想打球跟那几个男生说一句就行,但易淮比较敏感,他能察觉到祁航直的哥们儿对自己有些反感,尤其是冯宸,一看到他就会撇撇嘴走开。
易淮不愿意开口求人,除非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青春期的男孩子自尊心重得要命,他宁可下去光看两眼那些人打球解解馋,也不想像条哈巴狗一样贴过去问能不能带我一个。
忽然易淮感觉有谁在自己桌边停下了,接着他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祁航直撑着易淮的桌面,低下头漫不经心地问:“打球么?”
易淮愣了愣。
祁航直身后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冯宸按捺不住,先跳出来说话了:“找他干吗?我们练球要是拉个水平菜的不是浪费时间吗?”
他不知道易淮打得怎么样,主观臆断地认为对方从来不跟班上的人打球是因为想藏拙,再加上他本来就对易淮这种学习不好爱打架的校霸有偏见,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轻蔑的意味。
“你说谁菜?”易淮站起来冷着脸问。
他比冯宸高了小半个头,此刻突然站起来,顿时让对方有了压迫感。
冯宸知道易淮脾气不好容易动手,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嘴上却不肯放松:“你又没跟我们打过,谁知道你菜不菜。”
祁航直冲易淮抬了抬下巴:“打打试试?”
易淮是那种容易被激将的幼稚脾气,他盯着冯宸问:“要是我赢了怎么办?”
冯宸“切”了一声:“你赢了我给你当啦啦队。”
“行,那你到时候可别反悔。”易淮咬牙切齿地说。
他们的时间只够打一节半场,虽然冯宸摸不清易淮深浅,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跟已知水平最高的祁航直一队,廖正一主动提出跟易淮一队,剩下的杜风当了裁判。
先拿到球权的是祁航直,他把球传给冯宸,冯宸刚拿到球易淮就来到了他面前,冯宸弓下腰要运球,手还没松,易淮就一巴掌把球拍到了地上,冯宸随着惯性向前踉跄了一下,转过身要抢球的时候已经迟了,易淮迅地跑到篮下,双手暴扣将球送进了篮筐。
冯宸傻眼了。
廖正一“啧”了一声,转头笑嘻嘻地对祁航直说:“祁狗,你捡到宝了。”
易淮挑衅地对着冯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冯宸气不过,安慰自己易淮肯定是运气。
然而当下一次他反过来防易淮的时候,虽然自己张牙舞爪得跟跳霹雳舞一样,都快站不稳了,但易淮一个转身就轻轻松松地过了他。
那边廖正一拦着祁航直,而祁航直的反抗意志并不是很坚决,易淮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悠闲地进了一个球,进完以后他特地跑到冯宸旁边臭屁:“哎,你知道吗,过你就像过清晨的大马路。”
祁航直轻轻一哂。
冯宸知道自己比易淮差得远,再也不敢持球了,打得缩手缩脚,祁航直每次传球给他他就再给扔回去,廖正一看出如果自己再稍微一配合易淮,冯宸那边必输无疑,便也不怎么认真打了,于是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易淮在跟祁航直斗牛。
篮球就像易淮身上的一个开关,他一摸球状态就不一样了,整个人热烈而张扬,脸上的表情都比平常鲜活得多。
他去抢祁航直的球,两个人弓下身面对面地站着,易淮出了汗,长而密的睫毛被打湿之后更显得漆黑,下面是一双专注的眼睛,眼尾和脸侧泛出浅淡的红意,衬在白皙的皮肤上,漂亮得近乎勾人。
祁航直打球的时候从来专心致志,今天却不知怎么有些恍神。
易淮是真的放开了,胆大包天到连祁航直也敢挑衅,竟然忽地朝对方脸上吹了口气。
祁航直手一顿,球被易淮给断了。
易淮拿到球之后却并未冲过去投篮,他迟疑着拍了几下球,问祁航直道:“你让我啊?”
祁航直回过神来,淡淡地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