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望着黑糊糊的汤药,蹙起眉头,“你进府几天了?”
姜昭阳高兴答道:“才一天。”
徐方明显松了口气。幸好才一天,卫办事越来越糊涂,改日他定得好好教训这个混小子。
姜昭阳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大着胆子含羞唤道:“侯爷?”
徐方回过神,望向姜昭阳的目光里凛冽锋锐,“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药里加了什么?”
姜昭阳愣住,不敢相信地看着徐方。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刚刚才清醒,是不可能得知一切的。
徐方步伐艰难,一步步逼近姜昭阳,凶狠的眼神里杀气毕露:“我去猎场之前,便有人向我告密。原来你一直暗地里研究古方制蛊,时机一到,你便准备往我的膳食里投蛊。前事尽忘,只钟情制蛊之人。呵,好狠的心!之前你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好不容易进府来,且能接触到我的汤药,你必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姜昭阳闻言,笑容如常,没有半点变化。“侯爷睿智。”
徐方掐住她的脖子,“知道为何我会留着你吗?因为阿芷的毒出自你手,为了以防万一,我这才留下了你的贱命。”
姜昭阳面不改色:“谢侯爷大恩。”她端着药的手没有半点松动,言辞凿凿,抑扬顿挫:“请侯爷喝药!”
徐方甩开手,姜昭阳好不容易稳住了重心,仰着面孔笑对徐方:“我的蛊能保你的命。你的身子你自己最清楚,折损已深,又经此一难,你以为你还有几天活头?蛊入心肺,从此之后我便能用我的命为你续寿。前事尽忘难道不好吗,你爱的人从未爱过你,徐芷回不来了,在你身边的只有我一个。喝了它,你便能活下去。”
徐方虚弱地捂住心脏,摇摇欲坠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决绝。
姜昭阳勾起嘴角的弧线,死死地盯着他的嘴唇,她终于能够得到他了,她终于能够亲耳听到他这句妥协的话。
“吾此生,只爱徐芷一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仿佛每个字都倾注了他全部的气力,他伸手夺过姜昭阳手里那碗药,毫不犹豫地往地上砸去。“卫,送客!”
姜昭阳脸色刷白,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卸下笑容,哭着喊着:“侯爷,你不能这样!”
她想抱住徐方做最后的挣扎,手刚伸出去却被人拖出了屋外。她算好了一切,却唯独算漏了他的心意。
徐方支撑不住,咳了许久才恢复过来。汤药洒了一地,缓缓流到他的鞋边。他止不住地猛咳,仿佛要将胸膛里的空气咳尽,他移开捂住嘴的手,才现手掌心鲜血淋淋。
徐方忽然笑出声,使劲地将手擦干净。
他想,如果生命的代价是将她遗忘,那么他宁愿不要这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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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姜昭阳失魂落魄地回到别院,出神愣,泪如雨下。她一直以为徐方是需要她的,只要她愿意等待,总有他离不开她的那天。
可现在,他情愿去死也不愿接受她的心意,她这十几年来期期盼盼赖以生存的围墙轰然倒塌。
谁来告诉她,她现在活着有什么意义?
墙角有人影晃动,她警觉地大喝道:“谁?”
青底白袍,玉冠束,李彻走出来,笑道:“是我。”
姜昭阳收回视线,眸子里的悲伤一如之前。李彻轻轻走到她的身后,缓缓地推着轮椅朝院子里走。
“失败了?”虽是问句,语气却很是肯定,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轮椅停下,姜昭阳沉默许久,过而出声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会拒绝,是不是?”
李彻没有否认,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姜昭阳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终是掩面大哭一场。哭够了,她抬起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眼里满是狠绝。
“不知道王爷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李彻点头,像静静等待猎物靠近的猎人,沉着稳重,脸上笑容始终没有变化。“论药理,南国无人能出你左右。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能继续之前未谈完的合作。”
姜昭阳转头看他,这次,她撕下了一贯伪装的笑容,她的恨意似波涛浪涌,再也无法掩饰。
“但凭吩咐。”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她得到徐方,即使是徐方自己也不可以。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妄想得到。
她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尸体也是好的。
他为徐芷飞蛾扑火,那她便守护他遍地鳞伤后的躯壳。
八月初八,天高气爽。
红灯笼高高挂在宫道两边,华冠列绮筵,鸣珠佩晓衣,好一场盛大的送亲宴。
门被打开,入眼便是鲜红的嫁衣凤冠,姬黛一身盛装,两腮艳如桃花。徐芷愣住,心想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说得大抵就是这样吧。
“公主真美。”
姬黛摇摇头,将手搭在徐芷手背上,一步一摇,玉步生莲。当初任性跋扈的小公主,先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娇娘。
徐芷一想到她要出嫁到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心头一酸,事先想好的诸多祝福语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看着姬黛,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感顿上心头。贵为公主,却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